高淮在心里抹了把泪:“那两个宫人私下过七夕,拿红线串针,还绣了几只鸳鸯纹的荷包。” “几岁了?” “臣没问,夜里瞧不真切,约摸十三四岁吧。” “那还是孩子,趁着过节玩玩也无妨。”李时和翻完最后一页,信手抽了另一本,一看封面上《道德经》三个字就微微皱了皱眉,手上倒是翻开封皮压平,“去和青竹说,别罚了,给些伤药,再赏些合适的首饰。来宫里是当差,不是服刑。” 高淮刚想应,转念又说:“陛下,这……宫人私乞姻缘违反宫规,陛下再赏……这不合适。” “泯灭人性。”李时和随口评价了一句,“那就不赏了,只给伤药,让她们休息两天。和青竹说罚过就好,别为难她们。” 高淮立即快走出去和青竹说了。青竹有些不大高兴,但毕竟是皇帝的意思,她也不好再罚。那两个小宫女倒是很高兴,哭也不哭了,还是青竹呵斥以后才互相扶着朝偏殿的方向磕了头谢恩。 高淮回来时李时和还在看书,从业经验丰富的太监揣摩着皇帝的意思,装作不经意地说:“陛下,臣回来时看见宫外有烟花,各式各样,很有几分趣味。” “贺七夕的?”李时和对烟花没什么兴趣,意思意思问了一句。 “是,七夕不宵禁,放烟花热闹热闹,也好让出去的有情人看着开心。”高淮观察着李时和的神色变化,见他没表现出嫌恶,就接着说,“陛下要不要出去看看?” 李时和翻过一页,语气淡淡的:“朕上哪儿找个有情人来一起看烟花?” 您要是愿意,全长安未婚的贵女至少八成会自己报名,您再强硬点,已婚的说不定也乐意。 高淮在心里嘀咕一句,身体赶紧深深一礼:“臣多嘴,陛下恕罪。” 李时和不理高淮了,自顾自翻书。 庐江王妃霍氏生前就喜欢字画,也爱道家玄学清谈,李时和刚有些知事就常被抱在膝头听母亲念书。《道德经》这本道家经典更是翻来覆去地听,李时和十岁时就能背诵,现下翻开,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,看看也不过是打发时间。 可惜这本熟悉的书,今夜怎么看怎么不舒服。 李时和看着一列列墨字,分明是讲求超脱物外道法自然的经典,他却油然生出一股烦躁,甚至觉得边上一动不动站着的高淮都很招人烦。 但他还不至于把闷在心里的躁郁发在无关的人身上,只微微侧身,免得余光还能扫到高淮。 看见皇帝这个小动作的高淮一惊,脑内迅速把自己从上到下查了一遍,还是没找到自己哪儿惹李时和看不顺眼。 高淮兀自胆战心惊,李时和也没多舒服,手里的《道德经》翻了几页,看着的是墨字,脑子里却无端地想起了沈辞柔。 按沈辞柔的性子,先前那山南西道来的逃犯能吓她几天,但今日七夕佳节,外边这么大的阵势,她肯定忍不住要跑出去。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陪着,先前她倒是明明白白地说过没有心上人,但女孩子的心思一天一变,有段时间没见,她看中谁也不一定。 或者说她那几个朋友会陪着?沈辞柔看着就是朋友不少的样子。 也对,按她那种坦诚自由的样子,想讨好人时嘴又甜得不行,有几个密友实在是很正常。 但能和她交朋友的郎君怎么着也得十七八岁,也很大概率是出自世家权贵,家里的老父亲八成和沈辞柔她阿耶是同僚。家里还不给这些郎君定亲的吗? 朝上这帮人隔三差五就递帖子上来,洋洋洒洒,一半是歌功颂德,一半是表忠心,中心思想还是三催四请,请他快点立后封妃,快点生个孩子立储,免得再生变动。 一个个比他躺在棺材里的阿耶还急,怎么不急急自己儿子的婚事? 一想到沈辞柔可能由别人陪着在逛七夕夜市,李时和心里闷着的那股躁郁就越发上头,烦得他长长地出了口气,眉却不自觉地皱起来了。 啧,好烦,明天早朝有人再敢提山南西道逃犯,或者敢提立后立储的事,就骂他几句开心一下。 想好了发泄的渠道,李时和总算是觉得心里舒服点了,随口问高淮:“高淮,七夕是怎么过的?” ……七夕轮得到我这种挨了一刀的人过吗?! 高淮服了李时和的奇思妙想,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答:“臣自幼入宫,宫里不能私贺,宫外的事臣大多也忘了。夜市、烟花,娘子们乞巧,约摸也就是这些吧。” “……这样。”李时和实在是不想看书了,合上书站起来,“更衣。让人去开丹凤门。” 高淮一激灵:“陛下,这个时间了,您还出去?”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