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做事会失败,会让朕失望,可霍卿从来不会。” 皇帝就是这样同他说话。 霍皖衣从成为帝王的武器那一刻开始,就不断听到这些于旁人而言受宠若惊,甚至愿为此付出性命的夸赞。 他亦曾为此动容过。 也会因为得到帝王的信任而感觉心安。 天下间没有多少人能如他这般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。 可权利再高,他高不过帝王。 所以皇帝动念要将谢氏一族诛灭时,他亦不能开口说话。 他不是真正的权臣,早朝上难有他的位置。 他好像手握实权,却不曾被满朝官员当成同僚——因为他自始至终只是帝王手里的刀,可以拨正逆乱,可以夺人性命。 却不像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。 他盼望过谢紫殷高中状元时送出那幅画。 亦想过那沉闷的,他亦极少参与的早朝上,若有谢紫殷这样容貌的大臣站在殿中,该是怎样一幅风景。 可做梦只是做梦。 直到皇权倾轧而至,帝王用残酷的手段清洗了一个又一个世家,数不胜数的官员被栽赃陷害、满门抄斩,告老还乡的也未必能躲过帝王猜疑之下的清算。 多少人为此胆战心惊,可求饶也躲不开这鲜血淋漓地杀机。 帝王之怒,伏尸百万而流血千里。 忠心耿耿的谢氏,一夕之间就此覆灭。 极盛而崩塌,只在帝王心念电转的刹那之间。 曾笑着说“朕喜欢看到年轻人”的帝王,转瞬就在那场大雨里冷声说——“谢氏有谋逆之心”。 从此雨水里载满血色,被他触及的,只有锋利的冷雨。 ……那幅画再也没能送出去。 作者有话说: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咋回事又晚了!! 王爷:我装孙子是不是很有一手。 新帝:你是真孙子。 第75章 阴谋 “……你要送我的就是这幅画?” 纸上山云浓浅,远看苍穹青青,水流奔海,弯月高悬树梢,枝叶深深,影子洒向青石长路,蜿蜒淌向山间竹丛,好似有轻风吹拂,萤火幽幽。 谢紫殷一双眼睛比画中夜色更深,渊底无尽,教人沉沦。 他发问的语气太过低哑,叫霍皖衣失神片晌,垂下眼帘道:“原本应该赠你名家真迹……只可惜那幅画被我遗失了,再也没能找到。” 其实是没有丢掉的,但那日之后,他就着隆冬时节取暖的炉火,将那幅画一寸寸烧尽。那时极热,火光大亮,可他只觉得自己满心空空,浑身发冷,似乎这一生都不会再觉得温暖。 “我不需要名家真迹。”静了片刻,谢紫殷如此回答。 霍皖衣道:“如果是谢相大人赴考,状元之位定然是你的囊中之物……这幅画现在赠出,也算了一桩前尘往事。” “你我的前尘往事永远也无法了却。”谢紫殷将桌上的画裹好,低声道,“千百张画都不够。” 霍皖衣道:“这是我欠你的。” “你本可以不用欠我。” 如若当年他们相识之初,两情相悦之时,不曾因皇权倾轧、帝王疑心而刀剑相向,巧设陷阱——如果。 “相爷说错了,”霍皖衣却对着他笑了笑,秾艳的面容竟在灯烛映耀下显得有些苍白,“我从遇见谢紫殷开始,我就欠他了。” 世间无人在意霍皖衣过得如何,是否孤独,会不会午夜梦回时感到害怕。 唯有谢紫殷爱他。 那幅画被霍皖衣接过,放在书房里的画篓中。 谢紫殷道:“你将要入朝为官,想去哪里?” 霍皖衣道:“相爷没有为我想好么?” 谢紫殷垂着眼帘看向画篓,神色间带了两分笑意:“我向陛下提议……让状元郎先来我的明堂殿任职。” “在明堂殿……”霍皖衣挑眉,“相爷是想要在明堂殿时找我的麻烦?” “自然,我若不让他们知道你与我不合,你我要如何做敌人?” 霍皖衣道:“那还要请相爷手下留情,莫要假戏真做,真的把我欺负得太狠。” 谢紫殷的手从他腰间抚过,搂住他时,另一手扣在肩头,唇瓣贴近,热气阵阵涌去耳畔:“状元郎不说清楚,本相可不懂什么叫太狠。” 清晨山间云雾缭绕,依旧有数多香客往来不绝。 丹洛阖眼上香,对着三清神像念了句话,回身时睁开眼睛,蓦然一怔。 “师兄。” ?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