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星是头一个。 傅非碌当家做主,年纪已过五十,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盛老爷子有几分相像。他头发少许花白,人倒是精神,也不胖,身板结实硬朗,并没有中年发福。 “学校里一切都好?”他问。老旧的开场。 虞星规规矩矩回答:“都好。” “要是有什么事就说,不要怕。”他颔首,“跟我们这些长辈说不来,你就找哥哥姐姐——嘉懿过一阵要回去上学,她大学不在国内,你修远堂哥会留下,有事尽管找他。自家人,知道吗?” “知道。” 傅非渝饮了口餐前酒,插话:“要我说,让她跟嘉懿一起去国外多好。偏老三不让,非要留在国内。” “她高中最后一年了。”傅非臣淡笑。 “最后一年怎么了,国外不一样是读?等高中毕业直接在那念大学也方便。嘉懿在,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。” 傅嘉懿立即附和:“对啊对啊。” 二伯母一身雍容贵气,笑着嗔丈夫一眼:“姑娘这么乖,谁舍得送到那大老远的地方去?你以为老三跟你一样,没心没肺,我倒想像老三,女儿留在身边多好?读书什么时候来不及,过个两年再出去不也行?” 傅非渝哼道:“多长见识有好处,你懂什么。” 大伯母保养得宜,辨不清年岁,妯娌俩都不显老,这档口也笑着接话:“我们女人家,当然是心疼孩子。” 说说笑笑,气氛温和。 虞星抿着嘴笑,扮大家闺秀,除非问到她头上,否则轻易不开口。 傅非臣坐在她身边,看过来,轻问:“这里时兴的菜系味道偏淡,我让人单独给你做几个辣菜?” 她忙说不用,“我不挑。” 有就吃,没有就算了,不是要紧事。 傅非臣见她坚持,作罢。 不多时,开席,菜陆续上来,大人酒过三巡,虞星闷头吃,差不多半饱。 起身去上洗手间,发现门关着,想起傅修远离座,怕是在里面,便没敲门,到外面去上。 家宴包下的这个厅很大,用餐的厅外还有走廊和其他休整用的小间,以备不时之需。 虞星从洗手间回来,行至厅前,听见里头传来热络动静。 傅嘉懿正说起在国外时的趣事,逗得满桌人欢声笑语不断。傅修远跟她作对惯了,不留情面拆台,两人斗嘴,不甘示弱。 几个长辈只好缓和,连声说“好了好了”,打着圆场。 笑笑闹闹,是真正的一家人。 虞星忽然不想进去,她想起虞宛贞,想起以前的十几年。 说不清的情绪自心底涌起,有点烦闷,脚尖一转,朝外头庭院行去。 庭院里种着不知什么品种的花,小小一朵,像沾染颜料的毛笔在宣纸上印过留下的痕迹。淡淡的香,轻飘飘。 不知在庭院里待了多久,身后忽然传来轮辙碾过地面的声音。 回头一看,傅非臣坐着轮椅过来。 “怎么一个人跑到这?”轮椅停下,离她两步远,他道,“我看你都没吃多少。” 虞星在树枝丫下转身,“我出来吹吹风。” 傅非臣望了望她,瞥见什么,忽然起身。朝她走了两小步,在她面前蹲下。 她忍住往后退的冲动。 “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他给她系鞋带,“这鞋子有点跟呢,不当心仔细摔了。” 虞星垂眸望着面前蹲着的人,一愣。脚下的棕色小羊皮女鞋,左脚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。 傅非臣的肩膀比起同年男性,稍显瘦弱,低着头,脖颈那块皮肤露出来,和手臂一样白。但他还是比她宽阔,比她壮实。 从小到大,只有小姨为她做过这些。给她剪脚趾甲,给她穿袜子,给她绑头发,给她系鞋带。 如今,给她系鞋带的人又多了一个。 傅非臣缓缓站起,退后,扶着轮椅扶手,有点吃力地坐下。 他抬起脸,问:“修远说,酒会那天,有人欺负你了?”系鞋带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,他的态度再自然不过。见她愣了,问第二遍,“是吗?” “我班上的同学。”虞星回神,说,“以前有点过节。” “这样啊,我知道了。”他没追问,淡淡一笑,“回去吧?” 虞星望向不远,厅里还有一桌傅家人,她点头说好。 他将要使轮椅掉头,不知怎么,她忽地上前一步,自己都有点惊讶,但还是小声说:“我推你。” 傅非臣顿了顿,没有拒绝。 正厅里,傅嘉懿等她已久,伸长了脖子,“你去哪了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