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是她带着。一点点的教授,一点点看她成长。聪明绝顶的小七,人见人爱的小七!庭芳的喉咙肿痛,她恨急了这个乱世,恨急了疯魔的帝王。她的小七才十五岁,理应无忧无虑的十五岁,还是个孩子,那么小,那么小…… 姜夫人叹了口气,默默退出去操持起了丧事。至晚间,才搭起了灵堂。庭芳把庭芜抱去了床板上,素白的灵堂中,庭芜盖着锦被,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失。庭芳怔怔的看了许久,终是忍不住学着庭芜笑了。捏了捏庭芜的脸,已是僵直,笑容是她留在人间最后的印记。真可爱! “如果有来生,心思不要这么重。杀人放火金腰带,你才到哪儿呢?”说完,庭芳又沉默了。能从京城一路飘荡到江西,庭芳知道,庭芜有一万种方法活下去。 不拘卖字、卖画、卖才艺,乃至卖笑。千里迢迢,或对寻常女子而言是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;但对庭芜而言,又有何惧?冯爽,是白娘子教忠王的名字。窦洪畅与苏成早已死了,冯爽的亡故,会让白娘子教陷入无休止的混乱厮杀。用盐水杀人,可见预谋已久。 庭芳替庭芜掖了掖被子,轻而易举的看透关节,一脚踹翻了福王头痛已久的顽疾,你也是真够厉害的!不愧是我叶庭芳的妹妹! 可是你有一条竟半分都不像我,庭芳点了点庭芜的额头:“你家四姐姐,永远不会同你一般,死于善良!” 锦被盖上庭芜的脸,善良的小七,今生别离,来生再见。希望在窗明几净的学校里,能见证你成就的辉煌! 仅一个月的时间,又是风云突变。前头还说要发展经济,转脸就要预备登基。福王有些措手不及,距离那个位置愈近,他就愈发害怕。负面情绪不受控制的涌来,曾好不放在心上的风言风语在耳边不断的回放。他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。不安来自于对命运的无奈,他要不要做帝王,全凭旁人主宰。他想逼宫,庭芳不点头他就逼不了;而此刻他想趁着白娘子教莫名其妙的大乱一鼓作气收复京畿,庭芳一句恳请殿下尽快作出决定,他就得备好龙袍。 徐景昌仅仅八千人的兵马,江苏不战而降,迫于他的威势,浙江就被一群废柴收复。福王再也无法用皇后的教导安慰自己,他真的想问一问:“徐景昌,你到底有多强?” 严鸿信亦是惊悚于徐景昌的力量,作为福王心腹,他当然知道仅一个多月以前,庭芳压根没想过北伐。他更知道,徐景昌带人去江苏,为了的是营救庭芳。八千人,对上有数万驻军的淮扬已是勉强,万没料到,他竟拿着八千人荡平江苏!不战而降,固然有福王之名分,可福王难道不是九边将领的主上?不也一样费劲了心思? 此时此刻,他信了陈凤宁的话,信了徐景昌夫妻对国本与制度的威胁。旁的不论,单凭这掌兵的本事,就不逊于九边任何一个将领。徐景昌才二十四岁!天纵英才!他不单能掌兵,还极能赚钱。在东湖时就赚的盆满钵满,有了庭芳,更是如有神助。管理一个国家,无非就是兵与钱。年轻气盛的徐景昌能轻易扼住福王的咽喉!严鸿信兢兢业业,奔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去的,哪个想去看小年轻的脸色过日子? 奇异的,理应普天同庆的捷报,却没有几个人开心。圣上彻夜难眠,废太子么?就这么把权力交出去么?他快七十了,人生七十古来稀。他的头发苍白,牙齿松动,脊背弯曲的再直不起来。眼睛也花了,耳朵也有些听不清了。理智知道,该把皇位交给冉冉升起的福王。但他的心里和福王一样有着强烈的不安。即将做帝王的福王,害怕的是臣下的实力;即将死去的老皇帝,害怕的更多是天命。徐景昌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,走到今日很不容易。可是三岁看老,做了一辈子帝王,若是连看人的基本功都没有,早就被篡了。徐景昌能有神助,靠的是背后的叶庭芳。 圣上翻身而起,盘腿坐在床上,一个女人,强悍到了那番地步,当真仅为凡夫俗子么?圣上回忆起往事,自从欺辱了她,坏事一件连着一件。反之,重用了她,连上百年的蒙古都被赵总兵打成了丧家之犬。圣上的手背根根青筋凸起,苍老而无力。他艰难的抬起了手,抓紧,又不得不松开。天命,老了才知,天命不可抗拒,他不退不行了! 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