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所有的恩宠有如冬日呵在铜镜上的薄雾,宠妃又怎样,儿子死得不明不白,她非但求不得真相,还要为此忍气吞声,终日除了对着佛经木鱼,她又能如何? 雷刹有心想追问,太子出事后,杨贤妃那边可有什么动作,想想自己奉命查的是醇王旧案,暂不好节外生枝。理了理事情前后脉络,雷刹揖礼道:“请王妃允我等查看萧孺人临死办禁的小院。” 殷王妃没有半分的推却,甚至道:“偏院萧孺人死后就一直空置,院内一应事物不曾有半点更改,与当初无异。” 雷刹脚步一顿:“六七年都不曾有变动?” 殷王妃平淡道:“一来偏院不祥,鲜有人靠近;二来,我对萧孺人之死存疑,特意嘱咐府内保留原样。” 风寄娘又看了殷王妃身侧一眼,微微一笑:“王妃有心。” 殷王妃忽地回身,直视着风寄娘,笑问道:“风娘子神色有异,屡屡看我身畔,不知什么缘故?” 雷刹踏前一步,将风寄娘护在身后,风寄娘有一丝讶异,双眸蕴着流波,悄无声息地流向雷刹一瞬,又悄悄然退回,似是无痕,却湿两岸。可惜,雷刹是截木头,他见殷王妃似有责难之意,留神戒备,半点都不曾分心到风寄娘身上。 殷王妃像是不曾看见雷刹的防备,蹙眉再问:“风娘子怎不答。” 小杨氏因醇王府自醇王死后,在京中颇受冷落,最受不得他人不敬,跟着发作:“你不过一个操贱业的妇人,王妃问话竟敢不答,好生无礼。” 风寄娘敛衣福身,柔柔缓缓道:“王妃与孺人恕奴家无礼,王妃的心胸思虑,奴家心折不已,这才斗胆频频窥看,实在是心中赞叹之故啊!” 她奉承的话取悦了小杨氏,却不曾取信殷王妃。殷王妃虽不再深究,抚了一下腕间香木珠,道:“我一见风娘子,便心生喜爱,言谈举止更是深得我心,改日再请娘子过府一叙。” “谢王妃厚爱。”风寄娘笑回,又是矮身一福。 . 萧孺人被囚的小院隔湖,绕岸路远,殷王妃令仆役撑船渡湖,舟过水面,依稀还有几处残荷,更添潇潇。 小杨氏只关心醇王之死,对萧孺人是自杀他杀兴趣缺缺,又嫌偏院不净,不再作陪,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王府管事也嫌别院晦气,躬身求殷王妃不要亲涉污浊之地,此话正中雷刹下怀。这个殷王妃看着气度不凡,却是一潭深水,投石相试,连个声响都没,她似乎对醇王死念念不忘,提及枕边人脸上却无哀容,实是令人费解。 殷王妃见左右都在劝说,也不相争,吩咐管事作陪,自己在花院稍憩。 风寄娘回头看了殷王妃背影一会,然后屈膝福了一福,王府管事既讶异又满意她的恭谨,雷刹趁着管事在前引路,低声问道:“你这是向谁施礼?” 风寄娘侧身掩唇:“回去与郎君细说。” 雷刹会意点头。 临湖小院已经陈旧,大凡宅院,无人居住,不出半年即被野草侵占,显出荒败之相,眼前的小院虽旧,又遭弃用,周遭却见修整痕迹,不见残破。即便如此,偏院还像一处阴宅,死气沉沉,令人心头发紧。 管事叹道:“因王妃有令,仆妇隔三岔五过来一趟拔草补墙驱鼠虫野雀,只是,里面阴森,总不敢久留。” 雷刹绕着小院一圈,实在想不出严守之下凶犯潜进院中杀人之法,回到院前与管事道:“劳烦管事开门。” 管事拎着一串钥匙,解下一柄,开了挂着的重锁,又仔细将钥匙收好。 “当年萧孺人被关偏院,院门可有上锁?”雷刹看着钥匙问道。 管事道:“自是上了锁,圣上有令,哪敢有半分的马虎。” “不知偏院有几把钥匙,又在何人手中?” “偏院统共两把钥匙,一把在老朽处,一把就挂在偏院锁上。”管事答道,“这偏院并不住人,几不上锁。” 他一府管事,自有他精乖处,不等雷刹再问,便知他要问什么,先开口道:“萧孺人关在院中时,用的不是这把锁,是圣上亲卫自带。” 风寄娘看院中景物,仿着农家院,院中篱笆鸡舍水井,两处菜畦,用竹篱围着,粗看是贫简,细看粗物细做,取其雅,去其陋,是个刻意所在:“这小院似不与府中各院相同。” 管事笑了笑,复又感伤:“这是大王偶去乡野有感,回府在院中辟出这座农院,告诫自己不忘农家清贫,大王还亲自栽种白菘呢!圣上知晓后,没少夸赞大王体恤民苦。” 雷刹看眼已经荒芜的菜畦,不禁抬了抬眉。 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