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车帘传入裴钧耳中,将裴钧拉回神来,听他问道:“大人,小的是送您去京兆司,还是入宫去呀?” 裴钧收敛思绪,放下窗帘,顿了一顿才吩咐道:“两处都不去,今儿先去晋王府。” “得嘞。”车夫长应一声将马鞭一甩,车驾便哒哒起行。待逛入了城东,顺着青石砖墙左右一拐,便可见晋王府三开一启、朱漆铜钉的大门立在街尾,门扉半合。 因在丧中,整个晋王府已通体挂上了白,不止大门当中挂着条七尺长九寸宽的下马幡,两侧的石狮也围上了惨白的布。左右两张素麻丧幡写满了经文竖挂其顶,就连门楣上的王府牌匾也堆起层层叠叠的宫制雪纱,一一扎成白花垂下巾条来,直铺到门前石阶的卧龙丹墀上。 王府今日有弘愿寺来为晋王的丧事作法超度,正堂前已架设了法坛香炉。一众僧人围炉盘坐在庭中草木间拨珠唱经,一旁礼部的差役、司务正备办着用度。粗略数来,此处竟挤了百十来人或立或坐,合着袅然于庭中的香炉青烟和颂念声声,竟叫姜越这素来冷清的晋王府邸因了这出虚假的丧事,而有了分烟火人气。 裴钧停在堂前过问了丧礼一干用度,顺手签印了个把文书,便捡了记得的路,径直往姜越所在的中庭小院走去。 谁知正转过最后一道廊角,隔着那院门十来步,他却见那院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蓝大褂的…… 道士? 裴钧还以为自己熬了一宿眼睛花了,待停了步子定睛一看,却见那走出姜越小院儿的果真是个长褂广袖的蓝衣道士。 那道士身形挺秀,神气清朗,一头乌发半束入冠,垂下来的便柔柔搭在前襟雪白的直领上,更衬其肩宽胸满,体格健硕,本料得该是个姿容俊丽的青年人,可那脸上却罩了个眉目狰狞的桃木面具——极似傩戏里头喊打喊杀的通天将军,全然一副凶相。 然而这一脸凶相的道士手里,又拿绳子牵了条黑毛豆眉的茸毛小狗。那狗当先察觉裴钧在侧,竟眼睛一厉就狂吠起来,没吠几声裴钧就发觉——这不是梅林玉逮给姜煊的那只狗么? 一时那牵狗的道士扭头看见裴钧,叫裴钧整人一愣,只觉这道士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。 下刻不等他回过味儿来,那道士已抬手伸出了食指,无声对他勾了一勾。 第87章 其罪五十五 · 藏匿(下) 裴钧见此,长眉一扬,慢踱几步走上前去,在脚边小狗的奶声狂吠中,探身凑近那蓝衣道士,皱起眉头细细打量他脸上那面具。 道士一愣,倒退半步拽紧了狗绳,刚要开口,裴钧却再度凑上前,双眼透过面具的眼洞与他相视:“哟,这是哪座道观的真人哪?私自摸进这王府的后院儿,莫非是要图谋不轨?” 道士闻言,当即要解下面具,可手却被裴钧一把捉住拉去了怀里,顿时又觉耳尖一暖,竟是被裴钧亲了一口。下刻,裴钧一边摩挲他掌中粗茧,一边在他耳畔轻道:“别解了,你这手上的小动作我是怎么都认识,哪儿能不知道你是姜越?”说着另手扶去他后腰一揽,也不知是摸了把料子还是隔着料子摸了把衣下的人,低声道:“怎穿上道士的衣裳了?不合你腰身。” 姜越耳尖的微红一路红进面具里,此时扯了狗绳低喝一声“坐下”,才定神向裴钧道:“我正要去找你,总得乔装一番,赵先生便寻了身道袍来。” 说罢他见裴钧憔悴,目光不免担忧起来:“你去了一夜,听说还动了京兆司部的人马,难道是崔宇之事有异?” 这时他脚边的小狗嘤嘤呜呜地止了叫唤,却又张口咬住他道袍扯来扯去地撒娇。裴钧见了,弯腰一拍小狗脑袋,把姜越的道袍救了出来,又在小狗奶声奶气的低呜中抱起狗来揉了两把,轻轻一叹,才将一夜所闻讲给了姜越,末了沉眉倦道:“沈氏如今是找不着了,她爹身在牢里还待蔡家减罪,也决计不会指认蔡家,这便叫蔡家又脱逃一次,真他娘混蛋。” 姜越把狗绳递去裴钧手里,抬手解下面具,肃容皱眉看向他道:“可就算此事降不住蔡家,总还有刺客和唐家的案子叫他们脱不得身去,你也不要太过劳心。照姜家的习惯,别的事儿或还可不了了之,可这谋杀皇亲的事却绝不会姑息,必要寻人伏法才是了结。眼下就算大理寺查出那刺客已死数月,有了那印信,蔡沨仍旧逃不掉干系,那我王兄必然要拿他归案。” “可蔡延绝不会坐视蔡沨被押解入京、罪祸九族。”裴钧把怀中的小狗换了只手,沉声一叹,“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