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家中遭逢大变,幸蒙玄玑姑娘收留,重楼身无长物,无以为报,只有一物相赠。”他走到夏元熙面前,跪坐下来,将手中的牡丹放置在她膝上。 这牡丹花大如碗口,花蕊纤丽近乎金丝,碎瓣绮错,层层相承,斐叠若楼,定然是文人雅士,帝王后妃万金难求的名贵品种,但此时它却被人折断了,带着羽毛般绚丽叶片的墨绿色花茎足有三尺长,下手的人当真狠心。 夏元熙游历凡间时见过中土最大的王朝举办的牡丹宴,那是为六年一次的科举新科进士们准备的,只有披红挂彩的状元郎才有资格为那年的牡丹花魁赋诗一首。 即使如此,那株金红相间的缕金衣也远远没有这朵层瓣绮丽、品相完美。 可是,当年她看到那株缕金衣时,它却是被装在浴桶大的紫砂花盆中,由十六抬的步辇乘来;比起幸运的同类,这朵冠绝群芳的白牡丹却是被人毫不珍惜地折下。牡丹并非乔木,大多数不过半人多高,要折出三尺多长的花茎,大概也要把整柱植株废了一半。 “花是很不错,但我这里红叶才换了插花……”她身后青花瓷瓶内是数段梅枝,虽然清丽脱俗,但如果和这朵牡丹摆在一起,凌寒傲立的白梅简直要被比成狗尾巴草……不对,应该说几乎所有花都不能在它身边待下去,无论什么瓶,只插这一朵就够华丽了,任何陪衬都是画蛇添足。 “此花是我千辛万苦才找到,甚至排除灵兽看守了它数个月,才等到这最美的一刻,若是玄玑拒收,在下会很伤心的……对了,此花色泽如玉,层瓣重楼巍然,故名‘玉重楼’。” 虽然每一句都提及花朵,但他眼睛始终不移,眸子中暗流涌动,那是一种有些炽热的光。 月光下,他俊秀隽逸的面容与清雅殊丽的白牡丹交相辉映,却是玉重楼本人的美色却更胜一筹。 他身上雪白的锦袍暗纹随肢体流动,宛若神宫殿宇下的云霞,其间更有无数镂空形状的蝴蝶,隐隐透出玉色的肌肤,行走间明晦变化,就像百蝶翩然振翅,直欲破衣而去似的。 “你特么想要夜袭我?”夏元熙看着他变得有些妖异魅惑的脸,还有那身青楼男子似的打扮,一句话破口而出。 否则怎么解释他带着一朵和他同名的奢侈花来,还一身散发着把妹达人的气场。 “非也非也,在这里玄玑只要心念一动,就能开启阵法把我打出去,我怎么会做如此不自量力的事?”玉重楼轻轻一笑,“在下只是来送花的而已。” “真的?那你穿成这样作甚?”夏元熙明显不信,“而且不是我耻笑你,你这折枝也折得太长了吧?根本已经是辣手摧花的典范,以你的水平,完全可以运用搬山诀把它连根带土运来,像这样直接切下,反而伤了孕育牡丹的母体,以至它今后再也开不出如此美丽的花。” “此花与我名字相同,想必能够理解我的心情,我以己推之,它被折下献给你,也是它心甘情愿。更何况——”玉重楼保持跪坐的姿势,手撑在地上,向前倾了一些,距离夏元熙更近了。 “如果把它整株交给你,你就不得不对它负责。牡丹花期不过半月,除外的时间和一棵草也没有太大区别,却要劳烦你为它浇水锄草,不太值得。所以这样就好,当它枯萎或是你厌倦的时候,即使随意丢弃也无妨。”他欠身下来,灼热的目光顾盼流转,处处皆是诱惑。 “你……” “这样最好了,你不必为它负责。我知你最喜爱的还是琼花,但琼花百年一现,在剩下的九十九年中,世间还有别的花朵开放,只要你玩赏过此花,曾经因它盛放的美色停留,想必即使它最后凋零为尘土,也无怨无悔。” “这就是我想将这枝玉重楼送给玄玑的原因。” 露台上突然起风了,将他宽大的锦袍吹得紧紧包裹住身体,除了薄薄的长裤,似乎里面什么也没穿。 “不只是想要送花给我吧?”夏元熙平静问道。 “如果可以的话,还有一个人,就算是附赠了。”上扬的魅惑狐狸眼微微弯起来,眼角尽是桃花。 “很遗憾,我以前被称为‘睚眦’,是出了名的心眼小,只怕心中容不得那么多人。”夏元熙站起来,一件雪白的裘皮鹤氅出现在她手中,抖开,披到玉重楼身上。 他按住被她整理过的领口,怔怔看着她。 “放心吧,不是狐狸皮,是雪貂。” “不是这个……被拒绝什么的,在下早有心理准备,玄玑也不必因为内疚……”玉重楼苦笑道,夏元熙刚才那种带着怜惜的表情,让他心中嫉妒、挫败之类的情绪打翻混合到一起,那滋味真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