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环在边上追问:“殿下的意思怎么样呢?” “这赵娘娘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了,眼看娘家要倒,硬拉我凑数。她要和太后提,叫她去提,少不得自讨没趣。”她愤愤然道,顿了顿又怅惘,“厂臣去江南前就叮嘱过我,大约是怕我置气,拐着弯儿的敲边鼓,也难为他。眼下怕是不怕的,他让阎少监照应毓德宫,赵娘娘也没计奈何。再瞧瞧吧,等他回来了,讨他的主意。” “那要是太后娘娘答应了呢?殿下有什么法儿?” “我又不是猫儿狗儿,由得他们处置。”她轻轻拂了拂衣袖,“我有我的主张,要是硬逼我,大不了求皇上赏我个宅子,我离宫单过就是了。” 铜环到她身边一年,她的每一点改变她都看在眼里。上年的长公主还是遇事爱哭的孩子,今年已经历练得愈发老成了。女孩子性格的塑造,可能就在一朝一夕,有原则,有主张,有她自己的喜恶,远比那些宗女强多了。 “奴婢猜猜,殿下心里可是有了喜欢的人了?”铜环和她打趣,“倘或有,千万不要瞒着,姻缘的事儿一晃眼就错过了,没的后悔一辈子。” 婉婉笑了笑,“哪里有……”想起肖铎来,可惜了,终究差一点儿。算是年少时的一个梦,不能言说,只要他还在,便也满足了。 ☆、芳心可可 一个人独自长大,没有玩伴,有的时候的确会感到孤单。婉婉同龄的宗女倒有几个,但是都在宫外,很少见面。以前爹爹曾经选过两个作为她的侍读,和她同吃同住朝夕相处。可惜后来因为个人的鲁莽或政治上的一些牵扯,两个先后都被打发出去了。 太后看到她落落寡欢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,“婉婉是多好的孩子呀,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听话的。她乖巧,孝顺,又知进退,别叫宫外那些俗流把她带坏了。公主就得有个公主的样子,整日间和她们一道嘻嘻哈哈,不成个体统。” 于是婉婉必须和寂寞为邻,学会享受它。毕竟以后的人生会有更多更深的这样的感触,等你习惯了,就不会感到害怕了。 以前小酉在时,她还有个说知心话的人,结果上年她被罚进了东北五所,她就不再期待有人做伴了。铜环人不错,处处把她照应得很好,但是太实际的人,似乎很难和她合拍。婉婉同她母亲一样,不管身份多高,年纪多长,自有一颗不羁的心,能做朋友的人,必然不能太世故。巧得很,某一天正好出现了这样一个人,她叫音楼,原本是元贞皇帝用以殉葬的朝天女,结果因为早就被二哥哥看上,中途从白绫上掉了下来,没有死成。于是才人变成太妃,上皇陵里镀上一层金,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宫里来了,和赵老娘娘一前一后住街坊,也成了赵老娘娘出气的对象。 哕鸾宫和喈凤宫离得很近,后殿就贴着喈凤宫的宫墙。赵老娘娘不顺心起来,在殿里大声骂宫女太监,前边都听得见。婉婉和音楼深交后,动辄要来领教赵老娘娘骂人的本事,她端着茶盏替她发愁,“这么下去,什么时候是个头?宫里讲究清静,这地方竟闹腾得这个模样!” “赵老娘娘是属耗子的嘛。”音楼的心十分宽,“让她骂去吧,回头我学吹笙,半夜里吹,让她知道我的厉害。” 她不吃亏,婉婉也放心了。坐着喝明前龙井,又听她感慨:“其实赵老娘娘也难,说是奉养,其实是吃人家的饭。我呢,以前是她手底下的,挨两句呲哒也不算什么。她是不知道啊,我也不愿意现在这样……” 婉婉抬眼看她,“你不愿意跟着皇上?” 她朝外面扫了眼,“我和你掏心窝子,你可不能卖了我。”见她应了,方压着嗓子说,“我不喜欢皇上,不想当他的妃子。” 这么不会拐弯的人真少见,宫里的女人,没有一个敢直言不喜欢皇上。不受宠的尚且要装一装呢,何况她这个费尽心机才被重新接进来的。 皇上讨人喜欢吗?婉婉知道并不,所以她说这话,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,“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?” 音楼的眼睛霎时就亮了,平时跳脱的人,忽然沉静下来,抿着嘴唇,眉梢有点点笑意,看上去风华无双。可是她慢慢摇头,即便真的有喜欢的人,也绝不敢承认。她现在顶着太妃的名头,其实是皇上内定的妃嫔,已经进了宫,什么想头也不能有了。 但是她不待见皇帝,这个婉婉瞧得出来。和自己私下见面时,她生龙活虎,皇帝一来探望,她就称病,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。婉婉偶尔和铜环谈起她,铜环也发笑,“这位端太妃,真是有意思得紧。” 一个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