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珍娘快过来坐。”苏阮收起信笺,“我正琢磨晚上吃点什么呢,出去赴宴总是酒喝了一肚子,吃得却不舒坦。你喜欢吃什么?” 珍娘微笑:“儿什么都吃。” “我不是问你吃什么,是问你喜欢吃什么。如今就咱们两个,还不可着自己的胃口吃,不是为难自己么?” 珍娘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儿还是喜欢洪州风味。” 洪州饮食习惯确实跟京中很不相同,苏阮就让人做了两样洪州小菜,烧了两条鲫鱼,又煮了两碗鹌鹑馉饳。 吃过晚饭,外面天还亮着,苏阮就拉着珍娘出去散步消食。此地虽处山脚,却因遍布温泉,地气倒比京中还暖,庄子里已有黄色小野花零星开放。 苏阮颇有兴致地摘了两朵,和珍娘分了,然后闲聊一般提起今日席上的事,“……毕国夫人跟我谈过之后,没多一会儿,芮国公府世子夫人就来找我,问我哪日有暇,她想亲自来拜访。” 珍娘静静听着,并不发问,也不插嘴说自己的见解。 “我和她约了明日。你猜,若我问她毕国公府的小郎君如何,她会不会告诉我?” 珍娘想了想:“会夸奖吧,毕竟都是亲戚。” “那你觉着,她为何要单独来拜访我?” 珍娘微微皱眉:“大约也想娶郡主。但就算这样,贬低亲戚也不好吧?” 苏阮笑道:“倒也不用刻意贬低,但凡是人,总有缺点,谁还能是十全十美的?我要是她,就会拿姜家的短处来同自家比,稳赢不输。” 珍娘有些惊愕,苏阮笑问:“怎么?不相信?要不要打个赌?” “不是不相信世子夫人会这样。”珍娘摇摇头,“而是不相信您会这样。” 苏阮失笑:“姨母真是惭愧,然而人都是一样的。世子夫人同姜家的关系,毕竟已经很远了,有这等好事,自然先紧着自己儿子。” 珍娘忧愁地叹一口气:“做人真得好难。” 这次苏阮没笑,还认真点头:“确实。” “您也会觉着难吗?”珍娘惊讶。 “当然。在你三姨母做贵妃之前,我常常觉得做人、或者说活着,很难。即便是现在,也常常有举棋不定、进退两难之时,但人既然活着,不管怎样,都得往前走。” 苏阮挽着珍娘的手,迈开步子,往前走了一大步,“走过去了,再回头看,就会觉得,也就那么回事。” 珍娘真的回头看了一眼,沉默片刻后,低声说:“我还是觉得很难。” 苏阮拍拍她的手,“我懂,你这是还没走远呢。我从饶州回到洪州那几年,也跟你差不多,不愿见人,不敢回头看,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活着。” 珍娘之前真没想过二姨母同自己,其实是同病相怜的,她只想着自己是和前夫家里义绝和离,姨母是丧夫,却忘了二姨母也曾被夫家驱逐出门。 这会儿反应过来,珍娘难免有些不安,自责道:“都是儿不好,让姨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旧事……” “没什么,姨母已经走过去、还走得很远了。”苏阮笑着安抚她。 珍娘见姨母笑得没有一丝勉强,又羡慕又佩服:“儿要是能有姨母一半坚韧就好了。” “其实你有的。”苏阮拉着她继续向前走,“姨母看得见。” “真的?” “真的!明日世子夫人来,你陪我一道见见吧?” 珍娘一听就想拒绝,苏阮看她神色,忙接着说:“你只需打个招呼,又不是没见过,不用怕她。” 听说只打个招呼,珍娘放心多了,“那……好吧。” 第二日王玉莲如约前来,苏阮带着珍娘和她见面,略微寒暄之后,珍娘借故出去,王玉莲便感叹:“多好的孩子,什么样的人家,居然舍得欺负她?” “人善被人欺,这孩子就是太软善了。”苏阮道。 王玉莲点点头,又感叹两句,才接着说:“夫人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,不说珍娘这孩子年幼软善,便是公侯府邸里那些男子们,一旦性情温良些,也要被兄弟们骑到头上呢!” 这话一听就事出有因,苏阮忙问:“怎么?谁家有兄弟阋墙的事?” “倒还没到那一步。不过,我斗胆一猜,昨日毕国夫人向夫人推荐的,必不是长房姜珩吧?” “确实不是。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?我还以为只是论年纪提的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