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忽然一把挥开身边的宫人,气息不稳地道:“对!朕早该想到的!若不是阿蘅的弟子,怎么还能梳出那样的望仙髻?” 李绾华摇头道:“陛下这话就不对了,当年望仙髻风靡皇都,几乎是满城的夫人小姐都在模仿,会梳的人不少。” “可阿蘅的手法太独特,寻常人都是正着绾过去的,阿蘅喜欢反绾。反绾太难,旁人学不会,一般不会有人轻易尝试!”堂堂一国皇帝,却对梳头之道如此熟稔,张口就来,也不知是不是该夸他一句爱屋及乌。 李绾华无声地笑了笑,忽然道:“望仙髻已然失传许久了,整个皇都再也见不到,真是可惜了,而关于师父的所有消息,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,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。对了陛下,妾离宫太早,而宫墙森严,故而这十多年来,妾全然打探不到师父的消息,妾在此斗胆问一问陛下,师父她老人家如今还好么?” 公主生母、曾经皇帝最宠爱的无冕之后,却一夕之间销声匿迹,任谁都知道好不好。这话问得……还真是刻意啊。 皇帝面色发白,双眼失神,“她、她……” “哦,妾明白了,师父年纪不小了,想来也该是仙逝了。那妾再斗胆问一问陛下,师父是怎么去的?去的时候还安详么?” “朕……朕不记得了!”皇帝腾地站起身来,狠狠一拂袖,同时怒吼一声,震得躲在房梁上的四人也耳朵发麻。 织萝静静打量半晌,忽然又歪头向通钺嫣然一笑,“瞧这神态瞧这语气,不知道的还以为司法天神几时在外头添了一个私生子呢!可惜这儿子看上去……竟比老子还大!” 通钺气急,拎着元阙衣领的手便不由得收紧了几分。 元阙吐舌瞪眼的,双手连摆,示意织萝少说几句。 “不记得了么?陛下对师父一向深情,就连晨起咳嗽几声也会将头夜的饮食寝具事无巨细地问个遍,竟连师父怎么去的都不记得了?”李绾华蓦地嗤笑一声。 “朕、朕那时真是伤心糊涂了,浑浑噩噩人事不知……”皇帝的解释听起来十分软弱无力,大约连他自己也是不会信的。 李绾华点头道:“既然陛下都伤心到什么都记不明白了,也是足见一番深情了。既然这样,陛下为何还没去陪着师父,反倒是一个人这样了无生趣地独活着?” “放肆!”皇帝身边的内监忍不住高声呵斥道。 “够了。”皇帝却又喝住了那个想要下了金阶去收拾李绾华的内监,再次跌坐回床榻上,有些心力交瘁的模样,挥手道:“好了,你们都下去,朕与这李氏单独说会话。” 内监大惊失色,“陛下,这妇人出言不逊藐视陛下,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呢?您不不把她轰出去也就罢了,却还要单独留在身边,若是出了什么差池,奴婢们可怎么与贵妃交代?” “与贵妃交代?你是朕身边的人,却要与贵妃交代?”皇帝瞪了他一眼。 内监发觉自己说错了话,连忙跪下叩头请罪,“陛下息怒,奴婢胡说八道,请陛下责罚!” 然而皇帝这时候一点都不想与他计较,只是高声道:“还不快滚!” “奴婢告退!”有了皇帝最宠幸的内监作筏子,旁人岂有不怕之理?于是一殿里的宫娥内监都连忙走了个干净。 待殿里再无别人,李绾华才嗤笑一声道:“哈,这些年陛下倒是长本事了。从前被太皇太后、太后拿捏得不敢动弹,如今还有个贵妃在身边安放眼线,真是好得很。” “你……今日是故意给那个女子梳望仙髻的?”皇帝惊疑不定问。 李绾华顾左右而言他,“妾还以为广平郡主是绝不会允了织萝姑娘就这样进来的。” “她倒是不敢,还特意改了飞天髻。可惜这反绾之法,朕绝不会认错。你故意梳望仙髻,便是希望朕找你罢了,现在朕把你找到宫中,你还不想说这是意欲何为么?” “妾不图什么,请陛下尽管放心。”李绾华扬唇一笑,“妾只是想问陛下一个问题。” “何事?” “妾的师父胡娘子,现在人在何处?” “方才不是你自己都猜到了,胡娘子已然仙去了。” “那师父究竟是因何过世的?是寿终正寝的么?” “对对对,阿蘅她是……” “真是寿终正寝,陛下为何方才不说?寿终正寝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羞于启齿之事么?还请陛下告诉妾一句实话。” “朕是真的记不清了,你为何要苦苦相逼?” “妾以为,陛下不是记不清了,而是根本不敢说吧?”李绾华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大方的,然而此刻,她的神色却变得有些狰狞,“陛下亲手置师父于死地,封锁了消息,还抹杀了一切有关于师父的痕迹,如今却连弟子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