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种难以言说的、深入骨髓的厌恶。 就仿佛方才的一幕,只是许卿卿一厢情愿的幻觉——这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,又怎会救她于屠刀之下?可他确是救了,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弄懂为何会做出那番举动。 也许是她惊鸿一瞥的眸光太清冽,也许是她闭目赴死时的模样太决然…… 一瞬间,他心中闪过迟疑。 那豢养面首、淫乱后宫,被人撞破后恼羞成怒,一夜之间下令斩杀了数百名宫人的苧玉公主……当真是眼前这弱不禁风,朝露般一碰就碎的女子? 可不是她,还能是何人? 林泓逸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,正相反,他心细如发,早在袁夫人把人关进金丝笼送到府上时,就起了疑心——那妇人狡猾多端,哪会这般轻易就将外甥女拱手献上? 于是,他派人去内务府取了公主名册。 金丝笼中的女子,与画中的苧玉公主如出一辙,俨然是同一人。 画像画于三年之前,虽保存得当,但纸张四角略有泛黄,墨色也干涸已久,绝非短短几日所能伪造。 这身份,造不得假。 林泓逸冷眼看着此刻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。 她亦是抬起头看着他,两手慌乱地朝地上比划,双目在漫天风雪中亮得惊人——那是濒死之人瞧见救命稻草时才会有的光亮。 救命稻草? 他何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? 林泓逸颇觉可笑,若非早已见识过这女人的阴险狠辣,自己十有八九真会被她楚楚动人的模样蒙骗过去。 生了一副蛇蝎般的心肠,却长了这么一副不染凡尘的面孔。 苍天造物,简直讽刺至极! “殿下,这女人……似乎在地上写了些东西。”有侍卫上前提醒。 “写了什么?”林泓逸不耐地问。 侍卫上前几步,凑近一瞧,回禀道:“她说,她是徐妃之女,名叫许卿卿。” 那是许卿卿急中生智,咬破手指写出的一行血字,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,实在称不上娟秀。 母亲自小教她诗书,故而,她是识字的。 她的目光撞进他眼里,一如受惊的小兽,着实不像是撒谎的模样。 林泓逸眉心微凝。 那徐妃,他是有所耳闻的。 据说本是邻国国君的宠姬,十七年前骊国与邻国交战,骊国大胜,骊帝见徐氏貌美,便将她掳走,带回了宫里。 徐氏入宫七月,产下一女,取名卿卿。 卿卿,许卿卿…… 他的目光落在那行血字上,面色晦暗不明:“徐妃如今何在?” “回殿下,徐妃十多年前就被打入了冷宫,冷宫早已空空如也,无人知道里头的人究竟去了何处。”侍卫如实禀告。 因徐妃月份不足就生下了胎儿,宫人皆怀疑这孩子非骊帝亲生,即便滴血认亲,血液的确能交融,也无法堵住那悠悠众口。 加之夺人姬妾这种事,着实不是明君所为,当年,在一众老臣的极力劝诫下,骊帝狠心将徐氏打入了冷宫。 这一关,就是整整十六年。 林泓逸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许卿卿,心中疑窦丛生:“还有何人能证实此女的身份?” “这……”侍卫一时也想不起。 林泓逸神色微变,很快就再次出言吩咐:“给这女子披件衣裳。传令下去,将所有伺候过许苧玉的侍女带到军妓营。”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