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自己没有发觉吗?”他撩起流云广袖指了指我手中匕首,“殿下防人之心慎重,匕首半步不离身。可是……”他又指了指我弯腰提起的灯笼,“如果是以前的殿下,在没有绝对安全的保障之下绝不会留任何可趁之机给别人,哪怕您面前站着的是皇帝陛下。” 心被他越说越凉,凉至彻底,可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,我竟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慌张。输人不输气阵,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,然后我问:“然后呢?” 他噢了一声:“然后啊,殿下对微臣疏于防备,其实微臣很开心,”他走到我身侧,毫不嫌弃地在蛇蜕上懒散散坐下,“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我与殿下相处时。” “以前的我与你……” 他垂下眼:“以前的殿下与微臣是无话不说的挚友,也是互信互任的君臣。可自从殿下遇刺回来后,却与微臣之间多了许多隔阂。” 他说完这一段不再开口,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。可是吧,他说得这一切他娘的是和纪糖之间的过往回忆啊。任他说得再是声泪俱下,动情无比,听在我这不相干的人耳中就好像一个人在和我说今天下雨,明天打雷一样,着实难以让人动容。 现场顿时入一种迷之沉默,沉默得我尴尬症都快犯了,酝酿片刻情绪我幽幽道:“至亲至近也是至远至疏,萧卿当明此理。”我努力挤出两滴莫须有的眼泪,“世事无常,变迁至此,本宫也是不想的。” “……”萧四撩起眼皮,“殿下,有没有人告诉你,你演技退步了许多。” 我:“……” 闲得蛋疼在这陪你悲秋伤春你还挑剔起来了,老子不伺候了! “罢了,”萧四可能也觉得同我在这叽叽歪歪太特么矫情了,明智地将话题转移走,低头摸了摸蛇蜕,“殿下方才就是被此物卷进来的。” 我横了一眼过去,冷淡地点点头。 他起身围着蛇蜕走了两三圈,最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蛇眼处,莫名地长叹了口气:“可惜可惜。” 我不觉问道:“什么可惜。” “殿下可知此物为何?” 我要是知道,还站在这充满求知欲地眼巴巴看着你么! 萧四受了我一白眼,咳了声不再吊我胃口:“想来殿下此刻也知道了,山中神兽并非是什么昊天龙神,但这涧中白蛇盘踞此处百余年也颇通了灵性。今夜本该出现在应是白蛇本尊,可在若干天前有人却将它残忍杀害,利用偃术将死物制成了这么个器物。能活百年的生灵已实属不易,惨遭杀害之后遗骸还被人如此摆弄,殿下您说难道不可惜吗?” 我呆呆发问:“偃术?什么是偃术?” 萧四绽出一星点说不出味道的笑容,笑容深处却是没有一丝温度:“道分三道,天道人道地道,而偃术便是最下等的地道中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之法。轻视天地,玩弄生灵,极尽私利!”他轻轻抚摸掌下蛇蜕,“可怜它百年修行,我迟来一步,未能救得了它。” 头一次见着萧四露出这么有人味的神情,可我一分惊喜都没有,因为我发现自己很有可能……就是他口中偃术造出的器物之一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认知还是让我心情糟糕,并非我攒了三生三世的福报惹来老天垂怜,让我死而复生。现在的我只是一具人为制造出的能动死物而已,与这里的山川木石,庞然蛇蜕唯一的不同是我还能动…… “殿下神情为何突然凝重起来,莫非曾经也听说过偃术妖法?” 我勉强按下心中焦躁,暂时打起精神来应对他:“国师都说是不入流的术法,本宫何曾会知道?” 虽然没有与他对视,但我知道萧四在暗自收纳我面上一丝一缕的变化。他怀疑我,从一开始就怀疑我…… “那……” “午夜已过,再不出去外头的百官要等得心焦了。”我强行打断他的话,“‘龙神’既已成这般模样,为了稳定民情民心及我大晋社稷,国师想必应该知道对外该如何说道今晚之事?” 快言快语一通说完,我不再看他,将匕首揣回怀中,掸去衣上尘土,提灯而起。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,但至少萧四没有其他言语,短暂的沉默后如平时一样笑着跟随我道:“殿下之命,微臣莫不敢从。但‘龙神’之死非比寻常,行凶之人必是有危害我大晋国泽之心,再者若是日后为陛下所知,殿下恐怕也要难辞其咎。微臣以为,此案须追查到底,揪出凶徒才是,殿下以为呢?” 他所提合情合理,找不出理由反驳的我只能心情复杂地答了个好。一方面,杀害白蛇之人可能与制作我这具身体的人为同一人,找到他等于找到我的过去;可另一方面,我内心深处隐隐抵触着揭晓那段记不起的过往。 短短的一截溪水路,因有萧四在我只觉走得异常漫长,快看见众臣各色朝服时我想到了什么,轻声问道:“国师对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