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巧贺征是带伤回来的,你冷着别问他死活就对了。他不嫌你管得多么?你正好让他尝尝没人管没人问的滋味。” 沐青霜抿唇,慢慢垂下脸,小声问:“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?” “君正下午不是先回来么?碰到齐嗣源,就多嘴问了两句,”敬慧仪斜睨着她,“据说贺征被人一刀剌在腰间,啧啧。不过齐嗣源也说了,伤口长是长了点,却只是皮外伤,没大碍。” 沐青霜心头一拧,倏地站直旋身。 “你干嘛去?”敬慧仪拉住她,狡黠笑问。 沐青霜也不忸怩,坦率直言:“开春复课前大哥给了我两瓶‘黑玉止血生肌散’,我拿去给他。” 这药在市面上贵同金价,她一直用得很省,这都三个多月才用了不到半瓶。 敬慧仪放开她,改伸手捂住自己的腮帮子:“诶哟喂,瞧这自打脸的,我都替你疼!前脚才撂了大话,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又巴巴儿凑到他跟前去。我瞧着你这辈子在他面前都做不成个人!” 若是平日,沐青霜大约已不管不顾拿着药找贺征去了。 可今夜她心中本就有许多不知所起的迷思,一听小姐妹这话,顿时就泄了气,垮着肩膀重又靠回窗边。 “慧儿啊,你说我到底哪不对了?他怎么就那么烦我呢?” **** 沐青霜与贺征之间的牵系,始于她六岁那年。 她随母亲前往州府利城收容伤病流民的善堂施粥,无端端被缩在墙角的贺征扯住了裙角。 那时贺征才七岁,却已在战乱里辗转流离两三年,原本护着他出逃的家人陆续亡故在途中。 小小少年孑然一身,裹在流民中一路退到利州,才终于在善堂内暂得安身。 可善堂内密密匝匝全是伤病流民,虽州府与豪绅之家常会去布施粥饭,终究不能保障每日三餐。 乱世中活下来的人可不将怜悯谦让,但凡有食物,总是伤病较轻、身体较壮的人能多抢些吃,像贺征那般独自流落、没有大人在旁护佑的小孩子,处境可想而知。 那时他已有两三日水米未进,身上又烫得厉害,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,瘦骨伶仃的小小身躯就那么蜷在善堂角落。 沐青霜不知那日他为何偏偏牵住了自己的裙角,可时隔多年,她始终记得当时的自己心中是如何难过震惊。 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小子,瘦得像只被族群遗忘的小兽,本该澄澈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混沌。 那时母亲蹲在她面前,温柔唤着她的小名,“萱儿,咱们将这小哥哥领回家给你作伴,好不好?”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。 尽管那年的沐青霜才六岁,但她已能隐约意识到,若无人施以援手,这个小孩儿在善堂里是很难活下去的。 不巧的是,就在那年冬天,沐青霜的母亲没有挨过多年沉疴的折磨,因病而去。 痛失爱妻的沐武岱迁怒,言道是贺征不祥,要将他赶出沐家。 对沐青霜来说,贺征是她与母亲一道救回家的,将贺征留在身边,就是多留了一点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回忆。 于是,小小姑娘梗着脖子站在盛怒的父亲面前,稚嫩的嗓音倔强又固执:“母亲说过,咱们家要将他养成最好的儿郎,将来是给我做夫婿的,谁也不能叫他走。一辈子都不能叫他走。” 其实那时才是个萝卜丁点儿大的小姑娘,懂什么呀?只是本能地知道,父亲正在气头上迁怒着,讲不了别的道理,必须搬出个无法撼动的理由才能留住贺征。 沐青霜打小机灵,平日里见着周围人的模样,心中明白在世间种种没有血缘做基石的关系中,惟有“夫妻”这种关系,才是大人眼里最最牢不可破、不容分割的。 就这样,她成功地在父亲盛怒下留住了贺征。 待两年后,沐武岱终于走出了丧妻之痛,待贺征也算亲厚,偶尔还打趣催促他快些长大,莫叫自家女儿久等。 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越说越真,明明从无婚约,可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