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下,终于离开乾清宫,驾临西角门,临朝视事。 路遇中官宫人或跪伏在地,或面墙回避。谷大用和张永行在舆旁,不觉也挺直腰杆,暗藏几分得意。 太子殿下的变化,两人看在眼中,记在心中。不约而同记下杨瓒的好,日后定当寻机回报。 西角门前,朱厚照下舆。 见到身着素服,头戴乌纱帽,腰束黑角带,足蹬皂靴的三位阁臣,朱厚照上前半步,当先行礼。 “日前是孤鲁莽轻率,百官忧心,两宫惊扰,孤甚是惭愧。” 老实认错,态度诚恳,被言官挑剔的玉簪常服也换成银冠衰服,此刻的朱厚照,只可用幡然改途,丹垩一新来形容。 三位阁臣顿时大感欣慰,钟鼓之色溢于言表。 “殿下睿智性真,回心向善,臣等不负先帝!” 刘健三人还礼,声现哽咽。 朱厚照矩步方行,走进殿中。 彼时钟鼓不鸣,鞭音不响,两班文武济济跄跄,如海潮席卷般陆续跪倒,拜伏在地。 “殿下千岁!” 山呼声中,朱厚照的步履愈发沉稳,威仪彰显,目光坚毅。 待行至龙椅前,朱厚照转身面对群臣,双手负在身后,凤骨龙姿,神采英拔。 聚拢在宫城上方的乌云倏然淡去,数道阳光冲出云层,御道上的龙纹似活过来一般,龙鳞闪烁,五爪昂扬。 立在殿前,耳边如有龙吟破空。 见到年少稚气,却知错能改的太子,刘健谢迁不禁现出笑意,马文升等老臣多已热泪难掩。 李东阳直身立起,抬起目光,有刹那间的恍惚。 这一刻的朱厚照,仿佛让他看到了画像中的太宗皇帝。 朝参之时,四品以下的朝官无需严格按照职位站立。 杨瓒手持金尺痛殴奸宦的事迹,经由内阁流至朝中,引来不少赞誉。先时位列翰林院侍讲一侧,今日直被让到翰林院学士刘机身旁。 距离近了,看得自然更加清楚。 朱厚照的变化,多少有些出乎杨瓒预料。 他想过,狠抽刘瑾一顿,朱厚照应该有所醒悟。但万万没有想到,变化会这么大。 考虑到太子殿下往日的表现,变化能持续多久,着实有待观察。 满朝文武行礼起身,朱厚照并未坐下,而是立在龙椅前,沉声道:“孤闻百官军民耆老三上表笺,多言天子之孝,祖宗垂业,甚是惭愧。” “圣祖开国垂统,传承万世。皇考上宾,遗命孤承嗣江山。顾皇考慈爱,悲戚之情顿涌,哀哀欲绝,至今方殷。” “今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奉笺劝进,至而再三,言辞恳切。唯宗社继承,皇考遗命,天位之重实难久悬。虽创钜痛仍,国事不可懈怠,万民福祉不容轻忽。躬不敢固辞,勉从所请。” 话至此,殿上群臣俱屏息凝神。 “责钦天监选吉日,兹当祗告天地、宗庙、社稷,继皇帝位。” “殿下英明!” 群臣再拜,殿中山呼之声不绝。 声音传至殿外,金吾卫羽林卫锦衣卫或持枪执戟,或手按长刀,俱单膝跪地。 日正高起,金色光轮高悬,破开重云,光焰万丈。 沉寂多日的巷陌街坊渐次有了人声。因天子大行而肃然的京城,重又恢复生机。 朝参之上,礼部尚书奉上早已拟好的大典仪注。其后,钦天监监正手持笏板,昂声道:“本月十八即是吉日!” 夜长梦多,大事迅速敲定,群臣才好放心。事有仓促,哪怕不合规矩,也顾不得许多。 朱厚照下决心要做一个明主。无论是不是三分钟热度,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,好歹给群臣吃下一颗定心丸。 殿下到底年幼,难免有些任性。 待登上大位,得文武用心辅佐,必能承续万载基业,扛起江山社稷,一统万民,延续先帝清明之治。 继位之事暂毕,北疆的军情又摆在眼前。 朱厚照躲在乾清宫这些时日,宣府的快马一匹接着一批驰入京城。 京城援军已到宣府,暂解万全右卫城之危。 鞑靼却像是铁了心,久攻不下仍不退兵,不从明朝身上撕下一块肉绝不肯罢休。 万全右卫攻不下,小王子亲率骑兵绕道,破开柴沟堡墙垣,猛扑保安右卫,直逼天成卫及阳和卫,威胁大同府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