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宗人府的名义,召各王府长史入京,的确是好主意。圣祖年间传下的定例,安化王等纵有疑惑,也不会公然违背,落人口舌。 擒拿之人,当交刑部大理寺。退一万步,也该留宗人府询问,为何交由厂卫处置? “此事不妥。” “希贤兄,遇非常事,当行非常法。” 见两人兀自皱眉,李东阳话锋一转,道:“两位可知,天子建造豹房的本意?” “本意?” 李东阳拂过长须,看向谢迁,道:“说到底,此事同于乔亦有几分关系。倭国使臣归来,天子立即下敕,其中关联,两位可曾想过?” 刘健谢迁满脸疑惑,这有什么关联? 他们又不是李东阳,有善谋之名,心有九窍,没事就喜欢七想八想。 表情过于直接,李东阳差点拽断两根胡子。 深吸气,定了定神,方将所知内情娓娓道来。包括为豹房题匾因由,均说得一清二楚。 王守仁建议杨瓒,剿灭海匪,为内库国库捞钱,奏报天子是必然,内阁也要透出几分消息。 接到奏疏,朱厚照琢磨半日,召李东阳东暖阁觐见。 其后以题匾的名义,请李阁老豹房一游。 走进豹房,目睹成排的作坊,白花花的官银,加上朱厚照的解说,李东阳终于晓得,杨瓒钦差江浙期间,都做了些什么;也彻底了解,为何天子会下令,打造几十面木牌,郑重其事送去倭国。 说到底,两个字:银子! “海匪藏宝,倭国银矿,朝鲜米粮,锦衣卫俱记为簿册,交入朕手。” “内库所得,将取四成,充军饷灾银。” “户部及光禄寺库,送入多少,清点之后,上报何数,朕不明说,不代表不清楚。” 无论是官员的表礼,还是查抄的赃银,数目为何,朱厚照一清二楚。 送入承运库,管库太监是弘治帝的老伴,有他盯着,自不会有谁敢私藏一两。运入户部和光禄寺,则是另外一种结果。 真金白银,成箱堆入库房,少有人不会眼热。 贴着封条,自然没办法。但入库之前,总要一一清点。 这一清点,就点出了问题。 凡是过手的银箱,都要少去大半。 从上至下,从朝廷命官到不入流的小吏,都是金银迷眼,贪心不足,肆无忌惮。少者几两,多者百千,乃至上万,贪墨之数逾半。 金银有数,总还有几分顾忌,不能太过分。 待估价的金银珠宝,成为重灾区。 珍珠小斛换大斛,宝石以小箱换大箱。 金银首饰融掉,玛瑙玉石私藏大半。古玩字画,干脆以污损的名义,不入库房,全部中饱私囊。 李东阳挂着户部尚书的官衔,名义上不理部内之事,实质于官员贪墨,知晓得一清二楚。 大学士的府库内,即有下属送来的古人字画。 责其不顾朝廷,本心贪婪,实是言过其实。官场规矩如此,纵是阁老之尊,也不能轻易免俗,径自跳出规则。 如杨瓒一般开了外挂,初入官场仍要小心翼翼。 手握金尺,腰佩宝刃,依旧要左手刘公公,右手王主事,紧随顾同知前行,步子不敢迈得太大。 说句不好听的,掉进天子挖的坑里,爬不出来,好歹能活命。跌进同僚设的陷阱,怕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。 杨瓒递送奏疏,本意是希望天子稍露口风,透出些“外围”消息。回京之后,也好向三位阁老交代,少些阻力。 哪会想到,熊孩子太光棍,请李阁老游豹房,该说不该说,一股脑都说了出来。 好在朱厚照聪明,找来的是李东阳。 要是缺心眼,找来刘健,难保不会当场喷火,脑门鼓起青筋,抽出长剑,直接追杀江南。 刘阁老身手不凡,不说战无不胜,也是打遍六部少有敌手,李阁老可以作证。 谢迁的话,至少有谢状元在前边挡着。 比起给杨瓒好看,修理儿子,明显更为重要。让你小子不听话,敢长歪,必须给老子长回去! 最终,是否能如谢阁老之愿,唯有天晓得。 李东阳游过豹房,知道内情,联想同僚所为,老脸禁不住发红。 其后以为豹房题字为饵,瞒过多数人,暗中谋划,守株待兔,就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