奏疏送上,今上直接盖印,很是干脆。他的奏疏却被留中不发,继而驳了回来。 查户部贪污,今上依旧没有动他。 道理很简单,纵观朝廷,比他资格老的,不如他晓农商;比他知晓农商,品级不论,处理政事的经验,差他十万八千里。 可惜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 能力再强,经验再丰富,面对国库空空,地方耍赖,韩尚书也是没辙。 日前,李东阳旁听弘文馆,引来内阁六部侧目。 旁人如何议论,韩文没兴趣。 听李阁老透出口风,钦差江南的杨瓒,非但能剿匪,对金银之事也十分精通。韩尚书立时精神一振。猛然想起,殿试之时,杨瓒曾做商事策论,其后更几番出言,多能切中时弊。 说不定,此子会有办法。 咬咬牙,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,韩文寻上李东阳,同往弘文馆。 李相公挂着户部尚书职衔,不理事,顺手帮个小忙,总不成问题。 于是乎,继李东阳之后,韩文成为弘文馆的常客。 起初只是杨瓒,接着,谢丕顾晣臣讲习时,也常见韩尚书出现。 三人凑到一处,生出同样疑问,户部闲成这样? 不然的话,一部尚书,又不是翰林院学士,三天两头闲坐弘文馆,算怎么回事。 事实上,谢丕顾晣臣只是顺带,韩文的最终“目的”仍是杨瓒。为免打眼,才顺带旁听几次,掩人耳目。 杨瓒年不及弱冠,官居四品,已成朝中靶子。自己请人帮忙,总不好多添麻烦。 韩文想得周到,奈何杨瓒心中焦虑,每次到弘文馆,都要深吸气,才能进殿。讲习之时,更是绷紧神经,不敢出半点差错。从头至尾,压根没想过,韩尚书旁听另有目的。 数日过去,韩文意识到,这样下去不行。 想成事,必须主动挑明。 决心既下,韩文往弘文馆跑得更勤。听杨瓒讲到,番商来我朝市货,当收取税银,不由得眼前一亮。 同李东阳通过气,讲习中途,提出国库艰难之言。 “各地府库早有虚报截留之弊。积习难改,户部遣官下查,几次三番,始终不见起色。定与限期,仍有胆大截留者。巡视科道上奏,严治其罪,后来者依旧陋习不改。” 韩尚书吐苦水,胡子揪掉一大把。 朱厚照哼两声,嘴巴一撇。朕被贪墨银子,就是这滋味! 猜到韩文背后之意,杨瓒沉思两秒,没有着急出言,直接看向李东阳。 “下官斗胆,李阁老可知此事?” 李东阳点头,道:“弊端早存,天顺前尚好。成化年至今,愈发严重。” 从成化初年到弘治中期,地方税银拖欠达百万。 弘治十二年前,还没有如此明目张胆。自弘治十三年,先帝身体每况愈下,依靠丹药强撑,终究精力难济,处理政事不比早年。 朝堂之上,不乏有钻空子的官员,地方胆子更大。 积欠税银,贪污库粮,屡见不鲜。 时至今日,弘治十六年的税银仍在拖欠。 一大堆烂摊子都要韩文收拾。可以想见,韩尚书会愁成什么样。 听完李东阳和韩文之言,杨瓒笑了笑,没顺着两人的话说,而是转向朱厚照,道:“陛下,时辰差不多,臣可继续讲习?” “好。” 咽下一块带着辣味的米糕,灌下半盏茶水,朱厚照坐正,背对两位朝中大佬,对着杨瓒眨眼。 杨先生,朕表现如何? 很好! 杨瓒颔首,可继续努力。 先生放心! 交换过眼神,杨瓒继续开讲。滔滔不绝,侃侃而谈,压根不给韩文插言的机会。 开玩笑,他不给别人挖坑,算良心发现。 掉进天子挖的深坑,实属无法。旁人给他挖坑,想忽悠他纵身一跃,简直异想天开。阁老不行,六部尚书一样不行。 论起牺牲奉献,尚轮不到他。将六部贪墨的金银拿出三分之一,撑到明年这个时候,完全不成问题。 默念两声“避祸为上”,杨瓒坚决不心软。 杨瓒打定主意,非万不得已,绝不松口。 韩尚书苦说无果,无奈叹气。李东阳抚过长须,神情依旧淡然。 当日讲习之后,韩尚书匆匆告辞,李阁老也没多留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