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传来六月洗衣的水声,还有木桶与地面的碰撞声,青颂回过神,用袖子擦了擦嘴,飞快的跑出门。 云澄的眼睛随着她,听见六月的惊呼:“姑娘,不要玩水,会感染风寒,您进去玩一会,等六月忙完再陪您。” 云澄起身告辞时,说:“云澄不能再按时探望姑娘,还请姑娘万事保重。” 他向来话少,这回坐了会儿说了那么多话已是破天荒的头一回,青颂把这当成他对自己没打一声招呼就不来了的行为感到抱歉,同时又说明,以后很有可能也会出现这种情况。 清明前后,连下了几日的小雨,天气沉闷潮湿,又不见太阳,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,青颂的心情异常烦躁,胃口欠佳,夜晚也睡不踏实,经常莫名其妙的就醒了。 醒来之后,外面的雨声依旧,她扯过被子蒙过头,没过一会儿感觉气闷,就又探出头,忽而听见遥远悠扬的琴声。 在淅沥沥的雨声中,令人听不真切,青颂侧着耳朵听了会儿,才愈加确定这就是琴声,她坐起身,光脚下地将窗户支开一点缝隙,趴在略微潮湿的窗沿上,细细听那悠扬的琴声。 这皇宫里,原来也有闲情逸致之人,大半夜的不睡觉,在这雨夜里抚琴。 琴声连续了几天,青颂每夜醒来都会听到,偶尔的曲调很熟悉,像是从前宋昱弹过的。 这种感觉很奇妙,刚入拂晓宫时,青颂几乎夜夜都会突然惊醒,然后瞪大眼睛望着空洞黑暗的周遭环境,然后想起与宋昱和沐寒的离别,深夜寂静的氛围中,总是显的人特别孤独,胸口沉闷异常,她却再哭不出半声。 青颂记得那个时候,也会听到这样的琴声,像是小时候她睡觉时,从宋昱房中传出的琴声,哄她入眠,伴她入梦。 如睡梦中一样,她甚至不知那时的琴声是否真实存在。 可如今看来,确是真实存在的。 半月之后,青颂已经能准确无误的在琴声响起前醒来了,她如同入了魔一般,贪恋着琴声中透露出来的那丝宋昱的温暖。 她吸了吸鼻子,嘟囔着:“师父,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啊。” “师父,我听话的,你能不能来看看我。” “师父,你还记得我吗?” 四年前,她临走之际,宋昱对她说,深宫不喜聪慧人,要她牢牢记住。 初到拂晓宫时,她言语极少,通常望着窗外发愣,六月与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她也毫无反应,三两个月过去,六月便以为,她心智若孩童,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她,生怕她觉出孤单。 她不懂所谓的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她只知这深宫中,幸得遇的两人都待她极好。 可她想念宋昱,想念沐寒,想回去。 她赤足下地,将窗户支开缝隙,趴在窗沿上,一如小时候她每次趴在窗户上听宋昱抚琴。 她轻声嘟囔着:“师父,我想你,沐寒,我也想你。” 强忍已久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的往下掉,她将脸埋进袖口,小声的抽泣。 瘦弱的肩膀哭的一抖一抖,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。 许久之后,她抹去眼角的泪,眼里透出一股坚定。 她要去见抚琴之人,她想看看,到底是何人在这深夜抚琴。 她穿好衣服,找出披风穿上,在隔壁听了很久,确定六月已经睡着,便蹑手蹑脚的走向大门。 朱红色的大门上锈迹斑斑,略微冰凉的触感让青颂有些恍如隔世,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栓,轻轻推开拂晓宫紧闭四年的大门。 门外与她想象中不同,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,一如拂晓宫内的寂静,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宫人挂的灯笼,灯笼火红,随着微风轻轻荡漾,显得有些凄凉。 悠扬的琴声顺着青石板路向深处蔓延,青颂伸手摸着朱红色的墙壁慢慢前行,在悬挂宫人灯笼处停下,踮着脚尖取下灯笼外继续前行。 黑夜中的皇宫没有说书先生嘴里的金碧辉煌,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。 一路顺着墙壁前行,青颂心中愈发不安,原本头脑一热的勇气已然消灭了,被冷风一吹,不禁有些瑟瑟发抖。 要不还是回去吧,听六月说宫里可不干净了,无数的冤魂在深夜里徘徊流浪,只为找个替身的人,还有那惨死的云妃。 青颂不由咽了口唾沫,胸口扑通扑通的跳,手心直冒冷汗,正预备着往回走,突然感觉这琴声像是从墙壁里传出一般,往前探头,果然瞧见几丈外的宫门。 这就到了? 青颂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,最终一咬牙一跺脚,鼓足勇气上前,靠近那宫门,她抬头看,在昏暗中模糊的看出三个字:安华宫。 这安华宫是什么人住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