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非窦向东尚算能干,早分崩离析。 如今各地豪强势力越发雄厚,隐匿田产、逃避赋税,致使朝廷日渐艰难。 朝中好几次提出打击豪强,只尚未动手。 那些个家族有子弟在中枢的,自是无碍。 似窦家这般才捐官,且摸不到官宦之门,才最好动手。 灭了窦家,君山岛是休想独占的,然窦家积攒的财富,却可轻易刮下一层,保自家几辈子富贵。 想要得此好处,要紧的就是晋王登基。 故暂且与窦家虚与委蛇,尽自己一份力,替晋王多铺些砖石,方能成事。 窦家才懒得管洪让的心思,至二月底,天气转暖,树木抽出了嫩黄的新叶,窦宏朗一切准备就绪,预备赴任。 从巴州到石竹,可沿阮水行船入巫水,直抵目的地。 不过阮水自南往北,分明是南下,却是逆水行舟。 窦家足足派了一个船队,带了好有百来号人,浩浩荡荡的在阮水上行驶。 考虑阮水流域有些地方狭小,行船皆不甚大。 主船也不过堪堪隔出了三间小屋,白日里把铺盖都收在船尾那间,把船头做了起居之所;夜里船头这间也铺上被子,方能把人都安排妥当。 说来,窦宏朗此回带的人虽多,中用的却没几个。 窦向东羽翼未丰,精锐不可能都调给窦宏朗。 商路盐铁不绝,方能保证窦家的实力节节攀升。 故,临行前也只得矮子里拔将军,勉强凑数,许多甚至才十五六岁,算不得成丁。 而管平波则是把陆观颐带了出来。 陆观颐身如浮萍,在窦家人不知窦向东野心之前,还会考虑到她的身份稍加优待。 如今窦家人众志成城,陈朝的驸马登时一文不值,她这个驸马的表姐,更是贱如草芥。 留在窦家大抵也是被张明蕙与贺兰槐联手打死的结局。 横竖是一死,还不如跟着管平波。 从巴州到石竹,好有一个月路程。 船身摇晃,甚消遣都不能。 陆观颐在船头望着河水发呆,紫鹃端了杯热茶出来道:“姑娘,虽开春了,到底还冷,水上风又大,你怎地跑在船头吹风?一路上缺医少药,倘或病了,连大夫都没有的。 还是回屋里烤火吧。” 陆观颐头痛的道:“屋里动静太大。” 紫鹃低声道:“姑娘你又何苦,说是养女,难道姨奶奶就不是了?老爷外放三年,那穷乡僻壤想是没有什么美人的,何不趁机得个名分?你与姨奶奶都无根无基,彼此守望相助岂不更好?如今你只管躲,谁又信来?既白担了名声,索性坐实了,一举得男,方是正途。” 陆观颐瞥了紫鹃一眼:“我又没拦着你。 休说我,便是你管姨奶奶也不拦你。 今日雪雁身上不爽快,她躲不过,你若肯去救她一救,只怕她还谢你呢!” 紫鹃把茶盅放到陆观颐手中,无奈的笑了笑:“我们做丫头的,还有别的路可走不成?姑娘休怪我说话难听,你是养女,我亦是养女。 是主是奴,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。 现你愿意跟着老爷出来受苦,又先混的比我们体面些,拿下个名分可比我们容易多了。 不然你瞧雪雁,一样被睡,还不是个丫头。 便是你十分看不上老爷,好赖叫他得了手,你自家攒点傍身的银钱,日后再好嫁人。 如今你主不主,奴不奴,妹不妹,妾不妾,将来可怎么办呢?”陆观颐知紫鹃一番好意,苦笑着摇头道:“我身上的鞭痕你又不是没瞧见。 傻丫头,他要么看着反胃,要么就似洪让一般喜欢弄些花样。 倘或不挨着我也就罢了,他要觉出趣儿来,也寻根鞭子作弄你们,又待如何?侍妾,本就是主家想怎么摆布便怎么摆布。 在京中或还有御史风闻奏事,拘的官宦人家收敛些;这天高皇帝远的,活活打死,能捞一句命薄就不错了。 日后,且瞧吧。” 陆观颐的眼睛虚空的望着前方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。 船上的日子无聊透顶,窦宏朗能寻的消遣左不过这几样。 雪雁行经,紫鹃生的不好,管平波不应承,就该她应承了。 不独要应承,不把窦宏朗榨干,她依旧不安全。 果真是朝代末年,天下纷争。 她一个小女人的命运,都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。 谁料到短短几个月,她一个驸马表姐,登时就不值钱了呢?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