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月锦复又低下头,捏着帕子的两只手不自觉打颤,她心里翻着风浪,嘴上微微开合,说不出话来。 佟广正家的正愁同钟毓馆扯不上干系,有了这事,还不上赶着往前凑,便出主意:“即来了,也别白走一趟,待见过了大奶奶和姨娘,不如也去见一见若芯姑娘,若芯姑娘最是个温柔好性的主子,若见了娘家亲戚来,指不定得多高兴呢。” 正中了苏月锦下怀,她点头道:“那有劳嫂子了。” 一时到了饭点,佟广正家的便叫传了上等客饭,小丫头捧着雕花儿檀木食盒陆陆续续从外头进来,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,苏月锦母女哪来的胃口,勉强吃了两筷子,正食不知味,就听外头有人喊:“大奶奶从上头下来了。” 佟广正家的忙招呼二人:“太太姑娘等会儿再吃,快随我来吧,奶奶万一一会儿有事又走了,可不又错过去了。”忙忙将二人引去了正房花厅。 二人刚坐定,就见正房门帘又被挑起,一众穿戴体面的丫鬟鱼贯而入,正中簇着一个贵气逼人的夫人,佟广正家的已迎了上去:“奶奶回来了,这是咱们魏姨娘家的远房表亲,今儿特来探望奶奶和姨娘的。” 苏月锦忍不住抬眼去瞧,见秦穆菲被丫头簇着,褪去外穿的撒花刺绣披风,里身穿着绣耦合色合欢袄儿,秋香挑线的裙儿,伸手接过小丫头捧来的手炉,转身端端坐在了正手贵妃榻上,又见她身子一歪,便懒懒靠上了褐色青缎方枕,她行动虽快,可屋里却听不见一丝乱响儿,可不就是个豪门贵族里大家主母的做派。 “劳烦太太惦记着,坐罢。” 秦穆菲喝了口茶,微微抬眼去看这二人,那年长妇人虽寻常装扮,瞧着也是个体面人,年轻姑娘没坐,恭敬立在她母亲身旁,模样生的不错,俏丽娟秀,乍一看去竟和若芯有些肖像。 “可传了客饭了?” “传过了。” 秦穆菲客气了两句,便低声问身边平儿:“去回了姨娘没有?” “回了,丫头说姨娘在老爷太太房里,正商议咱家姑奶奶的小哥儿做周岁生日的事,估摸着耽搁住了,奶奶且再等一等。” 秦穆菲便又同月锦母女客气道:“太太姑娘稍坐,已着人去回禀了姨娘。” 一时无话,秦穆菲便拿起了办事册子翻看,几个陪房媳妇站在下手陪着,秦穆菲不发话,也都不敢坐。 “给宋姨娘家的银子都送去了?” 卫林家的回道:“公中八两并奶奶单赏的二两,加上过年的节礼,一并都给了宋姨娘在庄子上的家里,原是宋姨娘的哥哥年底娶媳妇,今年的礼又比往年重,姨娘家里的人拉着我千恩万谢,说感念咱们府上的恩典。” 话音一落,平儿啐道:“嫂子这话回的,给银子不过是奶奶和府上的情分,什么恩典不恩典的。” 卫林家的忙道:“瞧我这张破嘴,越老越不会回话了。” 秦穆菲端的十分客气,对苏月锦母女道:“太太姑娘别笑话罢,我们家小门小户没什么规矩。” 苏月锦早听得呆住,这哪是没规矩,她若不是进来走一遭,大户人家什么样,她是做梦也想不出来的。 秦穆菲又去翻看那册子,忽想起什么,合上问:“对了,之前叫给若芯做的冬日里的披风衣裳,可做上了?” 侍立在旁的王善宝家的面露尴尬:“刚要回奶奶,奶奶就问我了,我今儿带了裁娘过去要给若芯姑娘量身,姑娘不肯,说她冬日的衣裳啊袄子啊披风啊都全了,叫奶奶不必挂着她,说富裕出来的料子匀给小姐们做衣裳罢。” 秦穆菲脸上顿时变了颜色,也不顾忌着有客了,大声责备道:“嫂子就这样办差吗?” 王善保家的慌道:“奶奶听我说完,就算若芯姑娘那样说,我也是断断不肯的,只说,这是府上的惯例,多一两件替换了穿罢,谁知那姑娘非要拉着我去她内室,叫我瞧她应季冬日里的衣裳,那衣裳只看的奴才眼花缭乱,全都是上好的料子裁的,且都是新的,各色各样的零总加起来有百十余件,死活不让裁娘量身,我怕奶奶怪罪,悄悄找了莲心,好一顿央求,才得了姑娘的身量,来讨奶奶示下。”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仔细叠好的纸条,往前一步,递到秦穆菲面前。 穆菲瞥了瞥那纸条,没接,平儿忙接过来道:“奶奶别烦,钰二爷院里不总如此么,到底有钱,总不大理会府上的事,上回我同紫嫣说话,她们院里的账目那是一塌糊涂,二爷不管,有了亏空只没口子的往里填,若芯在那院里就是个摆设,也不管,倒叫那起子黑心的下人不知昧了多少,太太都不过问的,奶奶今儿怎么倒这样上心了。” 哪里是秦穆菲上心,是那天老太太突然问,为何若芯穿的衣裳同旁人的针脚不大一祥,虽说老太太也知道,刘钰有钱,给钟毓馆里的人使银子也从不吝啬,不过随口一问,却点醒了秦穆菲,钟毓馆有钱是钟毓馆的,她管家,倘若若芯一件公中的衣裳都没有,难免会落人口舌,叫别人说她闲话,又一想,若芯到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