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急着开口,一时寂然。 还未日落,这阁楼中便燃起了烛光,火光映在平整光滑的地砖上,互相辉映,瞧着倒是?分外明亮,全然不似那密阳坡里密道那样阴森。于是?,这阁中三人?的样貌也在明亮的烛光中清晰可?辨。 坐在左手?边的云慎自不必多说?,仍是?一身不起眼的灰袍,面上带着淡淡笑意。他正?对面的那人?,也不是?旁人?,正?是?那日在客栈密室里见过他的神秘人?,此刻,终于在明光下显出了分明的面目,身形削瘦,面如枯木—— 此人?,竟是?个堂堂的女儿身!不过是?因?为她瘦得吓人?,皮包骨头,肤色惨白,又?双目赤红,别说?是?红妆了,就连是?个人?样也称不上。在这堂上已是?这样的形容,在那密室之中,被幽光一隐,也怪不得看?不分明了。 这人?便正?坐在他的对面。不似云慎这样闲适,她却是?神情凝重,双目同?样是?低敛着,只是?紧紧盯着座上主?人?的脚下,神情恭谨。 二人?之间,也就是?这阁楼的最上位,坐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,在云慎的隽秀与那人?的枯瘦下,倒显得这人?是?太过普通了,面色微晒,衣衫简朴,握着椅把的手?臂上能隐约看?见青筋,瞧起来,与个平平无奇的农人?没?有什么两?样。 良久,直到云慎又?抿了一口滚烫的热水,这人?才回过神来一般,朗声大?笑,道:“你一个书生,从未到访过昉城,又?是?从哪里见过我们恶人?谷的印记?说?大?话也不怕闪着舌头——” “正?因?为我是?个书生,记性不错,才能在到访你们那个‘鬼客栈’时,第一眼便认出来那望子。”云慎不以为忤,笑着道,“乍一看?,与我见过的贵派印记不全然相同?,但?若是?翻个面,两?相对折,透着光,便是?一模一样了……” 正?说?着,云慎终于抬起了头,把视线从那茶碗中只剩一半的滚水挪开,轻飘飘地看?向对面的那女子,顿了片刻,道:“……正?如这位姑娘手?心里的图案一样,正?是?贵派的印记——难道我说?错了么?” 女子自是?不自觉地应声抬头,朝云慎看?来。他们二人?不过在密室中见过那一面,此后,及至进了这阁中,都不曾再?面对面地交谈过,但?只那阴暗密室中一面之交,竟被云慎瞧出了端倪。当然,此事说?大?不大?,说?小不小,端看?那上面之人?如何作想—— 然而云慎的视线已经稳稳地收了回来,只余她一人?,先是?恨恨地瞪了云慎一眼,仿佛等他出了这个阁楼便要把他生吞活剥了,又?惊觉什么,回神抬头,有些惊慌地看?向座上人?,那瘦得挂不住肉的面上竟也凝出了两?滴冷汗。 那座上之人?倒不曾分神来瞧她,闻言,只收起了夸张到有些刻意的笑意,盯着云慎,又?打量了一遍,把上身往右肩一仰,半个身子撑在那把手?之上,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自己的双手?,好似起了兴致,勾起嘴角,轻嗤一声,道:“那便容萧某多问这一句……不知?你又?是?在何处,是?何情形下见过的这印记呢?” 云慎放下了茶碗,似乎正?等着这个问。 “点苍关。” 那人?的神色又?是?一变,这回,似是?不小心流露一般,他的神情终于隐约透出一丝惊疑。 “胡说?!”他张口斥道,“点苍关可?不曾有我恶人?谷之人?!” “点苍关是?不曾有。”云慎道,和煦地看?着那人?面色越发难看?,“或者?说?,哪怕有,在下一介白衣也并不能知?晓。那印记,当然也不是?在点苍关之人?身上所见到的,而是?在洪水之中,一具归属临波府的尸体之上——” “劳什子临波府,我可?是?——”那人?答道,又?很快被云慎那缓慢,却又?莫名带着威严的话压了回来。 “——尊驾不觉得奇怪么?点苍关大?水才不过几日,连你的这位手?下也不曾得到音讯,那在下,区区一个手?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又?是?如何在几日间到访密阳坡?” 半晌,那人?哼笑一声:“难不成,你会?飞天遁地?” 第七十六章 “难不成,你会飞天遁地?” 云慎不急着答话,只是把手往那陶制的茶碗上一靠,慢慢地拂过凝着细小水珠的碗沿,手指似乎被那滚水的热气熏得?发烫,指腹微微泛红,却又丝毫不避不让,就这样轻压着碗沿,来回摩挲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