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这一幕幕,朱沆抓住垛墙的手青筋暴露。 “朱沆郎君,你还觉得这一切并非敌军设下的陷阱吗?”徐怀盯住朱沆的眼睛,问道。 即便徐怀没有在敌袭前一刻预料到这点,朱沆也不可能再将此时的敌袭视作孤立事情,以为与两个时辰之前暴民突袭夺取另外三座城门没有联系。 最令年轻气盛者难以忍受的有时候并非辱骂,而是从头到脚、赤裸裸的轻视跟鄙夷——徐怀刚才瞥他一眼,那一副找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寻其辱的样子,实在使朱芝心里憋得慌。 他不甘心叫道:“即便叫你蒙对,城外的敌骑是从应州方向驰援过来,但究竟就只有三四千人。他们是能从其他三座城门进城,去增援困守内城的残敌,也不过七八千人而已——你危言耸听吓唬谁呢?” “闭嘴!”朱沆朝长子朱芝瞪了一眼,叫他闭嘴。 虽然朱沆与徐怀接触有限,但临行时王禀特地找他吩咐诸事要与徐怀多商议,他没有当一回事,这一刻才隐然想明白王禀的良苦用心。 朱沆蹙紧眉头问道:“你觉得四万兵马,不足以对抗这城中暴民?” “朱沆郎君,你自己看天雄军四万兵马都烂成什么样子了!” 徐怀走到内城垛口,请朱沆看城墙之下那一个个天雄军将卒的模样。 好些人正提着裤子从一座座民宅里钻出来,甚至一间屋子里钻出十七八人来,有人从屋里钻出来,还不忘将掳得胡姬搂在怀里,生怕下一刻被同僚抢去。西城区域也仅一百余户蕃虏,年轻女子更少,貌美者都是紧缺资源,为抢夺胡姬,同僚之间大打出手,今日都发生好些起。 大部分兵将闻得警讯后,陆续往驻营赶去,还不忘拿上劫掠的财物,将鸡羊抱怀里而走。 而那些抢过一轮,回驻营歇息的将卒,听得警讯,也只是从屋里钻出来茫然张望胜德门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。 见朱沆蹙紧眉头不再作声,徐怀又问道:“朱沆郎君或者觉得葛怀聪、葛槐、朱广武等将真能委以重任?” “东路军赶来增援呢?”朱沆问道。 “第一,刘世中、蔡元攸这时候未必能清醒认识到西路军四万兵马拿不下大同城,有可能拖延着不派兵过来增援;第二,拖延一两日,叫刘世中、蔡元攸认识到城中数万精壮暴民并非手无缚鸡之辈,甚至还越战越勇,他们更有可能不敢派兵过来增援——”徐怀说道,“当然,我并不识得刘世中、蔡元攸,朱沆郎君以为他们会及时派兵绕过应州城,赶来增援吗?” “不管怎样,总要一试!”朱沆咬牙说道,“我亦会催促葛怀聪即刻整顿兵马,强攻内城!” “四万人马憋在城中,当然需要一试。而我今夜捉拿桐柏山卒,也是意识到势态实在紧急,手中没有兵马,不能相助郎君,”徐怀说道,“虽然现在捉拿三五百桐柏山卒关押起来,但没有郎君命令,我既怕葛怀聪会过来要人,也怕这些人不会听我的命令行事!” 朱沆沉吟片晌,咬牙从怀里取出一枚银质令箭,说道:“此乃王番郎君的兵马都监信令,你且拿去便宜用事!我去见葛怀聪!” “父亲,你竟然信这莽货!”见朱沆竟然将信令交给徐怀,得以光明正大以监军使院的名义行事,朱芝不满叫道。 “王禀相公应该不会看错人,你给我闭嘴!”朱沆心里对徐怀并无确定,但意识到形势比想象中危急,当即拽住朱芝,爬下城墙去找葛怀聪,心想无论是派人赶往应州请来援兵,还是督促葛怀总整顿兵马攻下内城,两点只要能做成一点,大局犹可以挽回…… 第七十七章 登城道 “朱沆却是有些担当的。” 看着朱沆叫人吊下城墙的身影有些狼狈,徐武碛颇为感慨的说道。 “不为贪鄙、傲慢遮断眼,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,”徐怀看着手里的银箭令,说道,“可惜大越像他及王禀这样的臣僚太少、太另类了……” 徐武碛、唐盘等人听徐怀这话,皆是默然。 特别是唐盘他们,以往他们的历练有限,总觉得赤扈人的威胁很是遥远,也总觉得朝堂诸公能坐到那个位置子,不可能是蠢货,但这短短数日来天雄军满是恶疮的表现铺陈在他们面前,这叫他们此时对徐怀这话感受更为深刻。 他们这时候也越发深刻的认识到,没有强敌入侵,又或者四周邻国一并衰败不堪,大越或许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繁华,歌舞升平一段时间,而一旦令契丹人毫无招架之力的赤扈铁骑像洪流一般南下,大越危矣! 这绝非徐怀一人杞人忧天! “哗啦……” 数千支火把掷过来,又多有浸裹油脂的易燃物,火势将德胜门城楼吞没之后,没过多久,火势就烧透进去。 关键城楼里还存有大量阻止敌卒附城的火油、布幔、擂木等易燃物,这时候都被引燃,就听见城门楼顶的瓦片哗啦滚落——火势已经大到令城中的兵卒,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