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稷望着地下,噙在眼里许久的一滴眼泪险些滴在他背上。 气氛忽然变得温暖而舒适,就像冬天里的阳光,春天里的和风,夏天的甘露,秋天的淡月,一切都很自然地存在。 就这样也不知抱了多久,他怀里的小胖身子忽然扭了扭。 他吸了吸气稳住心绪,将他放开来。 韩耘面有踟蹰,竖起一只小手指在他眼前,小心地打着商量:“大哥想要我什么都没有关系,不过我刚才又忽然想到一点,假如你想拿的是鸡腿的话,那么能不能给我留一个?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鸡腿,可是我还是很喜欢的。我很讨厌减肥。” 韩稷盯着他的眼睛,看到了那里头的清澈干净,伸手搔一搔他的头发,点头道:“大哥不要你的鸡腿,但肥还是要减的。等大哥把事情办完了,不但会把你的东西还给你,还会把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都搬到耘儿面前,到时你想吃哪样就吃哪样。” “真的么?”韩耘拍起掌来,“大哥你太好了!” “你是我弟弟,我对你好是应该的。”韩稷深深望着他,答得理所当然。 胖小子掩着嘴快乐地笑起来,昏暗的室内却仍飘着一丝淡淡的忧伤。 门口忽然传来声咳嗽声,辛乙在叩门。 “老太太来了。” 兄弟俩站起来,就见门外走进来一群人,当头的老夫人手拄着拐杖,面上有身为历经沧桑的老人的不怒自威。而她身后同来的一群丫鬟,也个个面上带着肃穆之色。 韩稷牵着韩耘上前行礼,还没等躬下身去。老夫人已经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,目光凝在他额角的伤口上,沉声道:“这是你母亲打的?” 韩稷不置可否,抿了抿唇,反手搀了她在榻上坐下。 老夫人面沉如水,“你给我仔细说清楚,这到底是什么缘故。” 韩稷望着她。扭头先跟韩耘道:“耘儿去找厨娘。看看今儿有没有大哥想吃的菜。” 韩耘立即道:“我让厨娘给大哥炖大骨汤!”一溜烟出了门去。 屋里静下来,韩稷撩了袍脚,双膝跪下去。说道:“是孙儿不孝,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,突然要封孙儿为魏国公世子,孙儿并不知情。但先前皇上把母亲召进了宫里。大约是跟她说了此事,母亲急火攻心。回来便斥责了孙儿。” “皇上要钦封你为世子?”老夫人也怔住了。 韩稷望着地下:“听母亲的意思是如此。” 老夫人望着他,竟是有好半天没有出声。 韩稷默立片刻,接着道:“孙儿知道世子之位得由父亲斟酌人选,孙儿不该冒得这爵位。亦不愿意因为这件事伤了我们母子感情,我这就进宫去回了皇上,辞了皇上这番美意。” “站住!”老夫人站起来。走到他身前,“这是皇上御赐钦封的世子爵位。比起你父亲申授得了的又多了多少体面?莫说这是圣旨不可辞,就是可辞,你顶着这头伤进宫去,岂不是更加置你母亲于不义之地!” 韩稷垂头不语。 老夫人深深望了他半晌,退身回到榻上坐下,再看了眼他头上的伤,说道:“你是我韩家的嫡长子,这世子之位本就是你的,如今你父亲虽然不在,但事已至此,皇上提前钦封了你也是一样。” 韩稷抬起头来。 老夫人望着门外,又道:“皇上既已宣过你母亲,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,你母亲虽然伤了你,但你此后不许对她有什么怨气。等圣旨下来,你须当好生履行你世子之责,维护我韩家声誉不败,威风不倒。你与耘哥儿,也应好好相处,不负手足一场。” 韩稷双唇抿成一条线,半日后缓缓点了点头,复又撩袍跪下,磕头道:“孙儿谨遵祖母教诲。定当以维护韩家荣誉至上,不敢有半点有损于韩家的行为举止。孙儿若是有负韩家,有负祖母,便叫孙儿来日身受万箭锥心之苦。” “罢了!”老夫人吐气道:“何须你发这么重的毒誓?起来吧。” 韩稷站起来,老夫人也站了起来。“明儿去请太医好生瞧瞧,伤在明处,莫要破了相。” 韩稷答应着,恭送她到了院门口。 庭园里暮色已深,寒风轻轻撩动着檐下一段梅枝,有清幽的沁香在鼻尖萦绕。 饭后韩稷坐在书案后发呆,面上看不出什么兴奋。 辛乙道:“少主完全可以避开那一下。” 他的目光像是胶着在面前摊开的书本上,好半天才移开来。 “十五年的恩恩怨怨,哪里还能分得清谁欠谁的。这道伤,就当是我还她这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也罢。往后我与她已只有面子情,相信她对我也如是。如此也好,我好歹也不必一面再做孝子,一面纠结着如何对待她。 “往后我颐风堂,与他们荣熙堂,便就各不相干。直到我大事做成为止。” 辛乙张了张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