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仿佛不是在和一个活人对视,而是在和死亡本身对视。 在这种恐怖无神的眼神之下,泱泱近万士兵,竟无一人敢上前。 敌国士兵将战场上仅剩的最后一个,也是最凶恶的沉国士兵包围在中心。 包围圈越发大,衬得中心的人如此孤立无援。 嗤 敌国士兵们一抖。 轻微的水声,来自包围圈中心男人从尸体上拔.出长枪时,温热的尸体朝外飞溅的鲜血。 原本所向披靡的士兵们竟而被这一声轻轻的响声给吓住了。 好像是无声但巨力的一巴掌,恶狠狠地甩在了以兵力自傲的他们脸上。 脸色红辣,耻辱感战胜了恐惧,杀人的恶意冲上士兵的心头,但这时的沈合乾轻轻转过脸,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一圈铁桶般的包围。 那一眼几乎将前围所有士兵都包含在内,前围士兵们那燃烧的恶意便如被冷水一浇,全部化作了更深的恐惧,深深烙印进了骨子里。 但也有个不知死活的蠢士兵,提着长枪大叫一声冲上了沈合乾的后背,意欲靠偷袭来取对方性命。 沈合乾连头都没回,反手便将长枪仍进了偷袭士兵的头颅中。 呃枪尖正中眉心,偷袭的士兵两眼泛白,红□□物从额头溢出,狰狞的脸在混乱的液体下显得更为凄泞。 噗通一声,士兵倒地,穿过头颅的长枪在倒地时又被戳出了一截。 见状,敌兵们悚然,恐怖地望向沈合乾。 沈合乾将周围的眼神视若无物,俯下精壮的身子,动作缓慢,冰冷的指尖在触及地面的长枪时,看上去坚不可摧的身体却忽而间趔趄地往前扑了下。 手掌陷入被鲜血泥泞得不成模样的泥土里,手腕以一种扭曲的角度顶在长枪的把手上,腰背塌陷了一瞬间,又急速地恢复挺直的状态。 但是这时敌军包围堆里响起一道恐惧又兴奋的颤抖声线:他、他没力气了 一语惊起惊涛浪。 就算掩藏得再快,也总有眼尖的敌人,像饥饿的鬣狗嗅闻腐肉般,敏锐地发现了沈合乾强弩之末的颓势。 沈合乾死死抿着薄唇,单膝在地撑着紧绷近崩溃的身子,他从破口的铁盔下抬起森寒漠然的双眼,扫向蠢蠢欲动的敌群。 最前面的敌国士兵是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,但只是僵硬了半刻,后面挤挤攘攘的士兵便恶声叫骂了起来。 怕个鸟!这人都快死了! 前围的士兵一瞧,视线扒开男人严实坚硬的盔甲,果然在其喉咙下近锁骨的地方,发现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口。 血口汩汩流出粘腻血迹,近乎糊烂了男人本就不精致的袍衣衣襟。 原来受的伤在脖子上,离喉咙这么近,伤口这么深,无怪乎不说话,而只是用眼睛吓人呢。 男人的致命伤无疑是敌兵们的兴奋剂,原先深惧严恐的一群人,这时成了最勇敢的先锋,他们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,手中抢筒中剑不要命地招呼了过去。 沈合乾还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,他俯视着来势汹汹的敌群,眼神森漠。 粗壮的手臂抬起,细碎伤口无数的大手缓缓握紧长枪,他喉结微攒,混着可怖剧痛的伤口,他近乎喉语般呓出一道轻唤:殿下 唤声模糊在痉挛的喉咙里,头上的红缨盔被横空而来的一柄黑箭射落掉地,摇晃的红缨被尸体血肉淹没,终于落得脏污不堪。 一共是十七柄长枪。 根根没入了身子,然后穿过骨头,枪尖透出了后背。 过长的枪柄顶在地上,四面八方的枪柄插在身上,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将他支撑了起来。 他是站着死的。 可是敌兵看着他的死姿刺眼,硬生生从其下腹里抽出四根血肉淋漓的长枪,让他失去最关键的支撑,双膝一曲,跪着死在了地上。 沈合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见这些事情。 他已经死了。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死后游魂吗? 人死成鬼,倘若真是这样,他现在可以去看望殿下罢。 冷漠地睇了眼下方死相惨烈的自己,沈合乾无情无绪地收回目光,转而朝城门后的皇宫方向走去。 沈合乾。 沈合乾迈开的长腿微微一顿,他抬起清俊眉眼,望向惨云密布的天空。 方才那声音 他顿了顿,敛下眸子,只作没听见。 无论是阎王还是神仙的呼唤,在他没见到殿下之前,谁都索不走他的鬼魂。 高大青年重新抬起步子,可是那虚空中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。 沈合乾,你已经死了。 沈合乾,你是沉国五王,死时才二十七岁,这么年轻就死了,你没有不甘吗? 沈合乾,你恨吗?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