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利时彩色玻璃漏下光怪陆离的蝴蝶光,在深棕色惨澹的楼道里,显出教堂一般的肃穆与神秘。 她在平城见过许多这样的玫瑰花窗,用彩玻璃拼成一整块彩绘,天光滤过之时如血红色的火焰。 像回到上世纪一般,迷乱、虚幻。 她在窗边站了会儿,复如重新清醒过来似的,去房间取东西。 离开前,镜子里一闪而过她的身影。简韶犹豫了,她其实还在斟酌如何与隋恕说取名字的事情。 这件事表面上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,但是“命名”在学术界本就是极为敏感的问题。 从根本上讲,Q0113与她之间的关系只是那一纸合同。但是从感情上讲,她没有办法划清心中的那道界限。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许多孕母总是会与主顾产生争夺小孩的矛盾。 简韶抱住肚子,镜子里面的她也缓缓地抬手抱住肚子。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痕,她想,她还是想给它取名,哪怕只能她自己叫。 简韶在椅子上坐下来,并拢手指,拍两下小腹,“还在睡觉吗?” 前几天有白大褂给她做胎心监护,胎动微弱,吓得她以为是宫内缺氧,手忙脚乱地重测,结果只是小东西在睡觉……简韶哭笑不得。 这次简韶提前拍拍它,跟它商量,“我想给你取个名字,你觉得好就动一下,不好就动两下。” 肚皮被讨好般地蹭了一下,它好像从来没有反对过她的决定。 简韶想了想,说:“你跟我姓吧?”反正它看上去也不怎么喜欢隋恕。 肚子翻滚起来,如愉悦的海波。简韶找了一张纸,一笔一画地写上“简祈”两个字,“叫你小祈好不好?祈祷的祈,首字母也是Q……”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“小气”,但是也毫无违和感,它就是有点像小气鬼,每天也只会蹭着她撒娇。 简韶一点都没法把这个小东西和隋恕口中的“完美人类”联系在一起。 “小祈……”简韶试探性地喊它一声。 肚子被顶了顶。 她笑起来,“小祈!” 肚子里转了转。 “小祈——”她的笑在脸上放大。从现在开始,再也不必是“它”,而是变成“他”了,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,将她一切的喜悦凝固—— 隋恕不知何时从露台过来,他站在门边,问:“你在跟谁说话?” 脊背有些僵。 即便外面全是叽叽喳喳的鸟叫,简韶仍感到空气的凝滞。她缓缓转过身,只见隋恕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。 他那么聪明,怎么会猜不到。 “我……”喉咙有些哑,简韶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:“我无聊的时候,喜欢跟他讲会儿闲话。” 隋恕的眼眸里展露出一丝兴味,他走上前,俯身注视着她腹部。简韶强忍着捂住的冲动,僵硬地坐在椅子里。 隋恕看了她一眼,蹲在她的身前,好像只是一位普通的新手父亲一般,隔着针织裙抚摸了一下她平坦的腹部。 “Hello.”他简单打了个招呼。 简祈在她的肚子里,没有给出任何反应。 俯视的角度,简韶微微伸手,便能触到他的耳廓。他手腕上的金属表带压在她身上,泛着淡淡的凉。而她也是如此地做了—— 简韶用手抚住隋恕的脸,他的目光短暂地被捧离她的腹部,两个人四目相接。 棕色的眼膜,涌动着灰淡的雾。背光的视角里看不到任何倒影。 “他可能睡着了……”简韶有些紧张。 隋恕凝视着她,忽而伸手,握住了她抚在他脸上的手。这个姿势有些暧昧、缠蜷,她的肚子忽而激烈地踢动了起来。 简韶本能地抽回手,捂住了肚子。 隋恕的目光落下,“它睡醒了。” 日光静谧,隋恕帮她倒一杯热水。“你是它的孕育者,理应享有为它命名的权利。” 简韶抬头。 “只要你喜欢。”他说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