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抱着这叠纸,片刻不敢离身。只吩咐狱丞给龚劼送去热水洗沐。 ………… 祝缨抱着这叠烫手的供词,等着郑熹回来。二十年前的皇位之争,沈、冯两家遭那样的大难,陈相与岳父家形同割席,二十年后的夺嫡之争,又要填进去多少人?会有多少人像花姐一样受苦,又有多少孩子像王婆子的女儿一样被献祭? 她不敢想。 人生在世,位置越高,就越要懂得害怕。 郑熹下了朝之后也是匆匆安排了大理寺今日的事务:回去待命,等他的令! 接着就又奔到了大理狱来。 祝缨沉着脸把一叠纸递给了郑熹:“恭喜大人,出大事了。” 郑熹见她没有笑影就觉得事情不妙,打开了一看也吸了一口凉气,说了一句:“怪不得。” “那账本儿呢?” 郑熹摇摇头,先看龚劼所写的内容,仔仔细细看了一遍,上面写了一些人名,都有事由。龚劼因为东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,觉得东宫登基肯定没他好果子吃,总想跟东宫拧着干。郑熹看上面没有自己家、没有舅舅家,自家近亲都还算安全,远一些的亲戚那是难免的,他也不想把这些人的名字抽出来。 可是这样的话,关于高阳郡王家的那本账,就还是没有下落了。 郑熹皱眉道:“这可等不得了。你去告诉舅舅,来不及等账本了,这个事儿不能压。叫他照着他原本想的去干!告诉他,就说,家中的失窃案才查出结果就来请罪了!” 祝缨道:“要不,再诈一下?” “你以为他会再上一次当吗?” 祝缨道:“你把手里的给我两张,我拿去给在押的旁的案犯看,诈他……” 郑熹略一思索便说:“很好!要小心!”又点了两个案犯的名字,说,“他们最有可能知道暗账。我就在这里等你。” 他拿着龚劼的供词,又进了大理寺狱,到了龚劼的房间外面,透过门上的栅栏往内一瞧,龚劼已经躺地床上睡着了,桌上杯盘狼藉。郑熹怕他死了,忙命狱卒开门去看,发现他酒足饭饱之后在床上睡得正香。 郑熹也不出去,就在门外搬了张椅子坐着,等着祝缨的消息。 祝缨这辈子头回法官,虽读过些如何审讯问话的章程,实则从未施行过。不过,如果不是对着龚劼,她也就不太紧张了,她手里如今已经有了干货,哪怕审不出东西来也不碍事儿。 她也不浪费时间,择了一间干净的囚室,就说:“把这两个人都给我带过来吧!” 这两个并不是什么官员,在案是因为他们是龚劼家的心腹管家,一个叫龚喜一个赵金。听到锁链的声音,祝缨抹了一把脸,把脸板起来。狱卒将二人押到她的堂下,往下一按,祝缨注意到这两个人样子不如龚劼整洁,关得有点发霉的样子,不过两人抬头一看她,都有那么一点轻蔑。 祝缨板着脸喝道:“你们敢小瞧我?!” 狱卒也跟着喝斥。 龚喜道:“不敢。” 然后所有人就都不说话了,狱卒小声提醒:“祝大人?” 祝缨道:“我想想。哦,报上名来!” 龚喜与赵金都有点看笑话的样子,懒洋洋地仰着头跪着,也不说话。狱卒又喝斥了几声,他们才报了名。他们两个虽然坐牢,却不像龚劼那样被防范得过紧,他们还是能听狱卒在他们那儿闲聊几句的。“祝大人”应该是今年刚考来的新人祝评事,从八品,以往到龚府送礼的人里从八品是连他们都看不上眼的。 狱卒们的口中,这是一个小呆子,干活就埋头苦干,被个同僚苏蜈蚣下了多少回舌头都硬挨了,就是给郑熹拉磨的一头傻驴!现在一看,确实是有一点儿。他们二人在龚劼身边也算见多识广,官儿分好多种,人也是。有些人就是案牍功夫厉害,写起文章一套一套的显得精明干练,真叫他做实事,他就是个二傻子! 读书人里这类人尤其的多。 报完了名,祝缨照着大理寺那审人的流程一步一步问下来,诸如“你们可知罪”之类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