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缨转头看他,道:“是有一件事想请教,客居在此不便乱走,只好请贤父子来叙话了。” 赵沣忙问何事。 祝缨道:“娘子是獠人?” “是。” “獠人是咱们的说法,他们自己,怎么称呼自己?” 赵沣一怔,赵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。祝缨看着这两父子,道:“怎么?你们也不知道么?獠人。獠。听着凶恶。虽说凶点儿好,不容易被欺负,毕竟不是美称。南人骂北人侉,北人鄙薄南人蛮,互相之间叫起来顺耳么?依着我,称呼个南人北人就得了。你们说是不是?” 赵沣局促地一笑:“妇道人家心眼儿小……” 祝缨摆摆手:“受了欺负不吱声就是大度了?劝人大度,是要天打雷劈的。你要不知道就说不知道,别耽误了我问事儿,叫人误会我也是刻薄人。赵苏,你知道吗?” 赵沣忙说:“他小孩子家就更不知道了,大人稍等,我父子这就去问一问她。”拖着儿子离开了。 祝缨一笑,回到屋里挑亮了灯。 那边,一家三口又在一起说起了话。赵娘子道:“他真是这么问的?” 赵沣道:“那还有假?!我说,要不……” 赵娘子道:“要不什么?哼!我看那人说话好听,却是一颗心不知道有多少个眼子,我要亲自见她。” “这……” “嗯?” “好、好吧。” 一家三口又往客房里去。 祝缨房门正开着,看到他们来了,并不先起身,食指点点桌面,赵沣一家三口便走了进来。祝缨道:“就不用我招呼你们了吧?” 赵娘子是个爽快人,道:“他们问我话来着。大人知道吗?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,你想知道那个人……” “骗了一些洞主过来烧了?”祝缨接口道,“他是个瞻前不顾后的傻子。” 赵娘子一怔。 祝缨道:“所以,獠人到底叫什么?” 赵苏低声道:“以前听家母说过,不过是獠人之语……呃,音奇霞,意思,是美玉之族。” “产玉?” “发源之地产玉,后来迁徙,就没啦。” 祝缨道:“挺好。你也是良质美玉,想好了吗?官学遴选也是要考试的,你读过些什么书,准备温书了吗?” 赵沣左右一看,顶着老婆的目光问道:“犬子亦可么?” 祝缨道:“他哪儿有什么毛病吗?瞧着也不像个傻子。一个月有半个月不到学里上课的都占着名额呢,他为什么不行?我正要将这些名不符实的黜了去,另择良材好生栽培。留给福禄县几个能正经进学出仕的人,也算我在这里走过的痕迹了。” 赵沣大大地喘了一口气:“当真使得么?” 祝缨道:“福禄县的人又不比别人少一个脑子,怎么可能学业不如外面呢?县外的人,你看着他学识渊博,不过是因为他读的书多一点、见的多一点,并不因他特别的聪明。一颗种子落在沃土里罢了。落在薄沙地上的种子,不必觉得是自己不好。” 赵沣恨不得马上就答应了,想到了妻子,还是说:“这……容草民再想想。”然后频频对妻子使眼色。 祝缨摆摆手,问赵苏:“你的想法呢?只有你愿意,才能学得好,你要不愿意,纵使再聪明就是不肯学,也是不能成的。你要有别的志向,或是习武,或是旁的,也可以讲一讲。我与福禄县、与你们,是互相成就的。既然是互相,咱们就将事儿做好,顶好有商有量。” 赵沣还要客气,留个话尾好等跟妻子商量好了再给祝缨答复。赵苏已经抢在父母之前开口道:“晚生愿意!” “哎——”赵沣还要意思意思地阻止一下。 赵娘子却冷着脸说:“也行。就叫他去吧。” “是参加遴选,选不上我就只好再另给他开个名目留下来附学了。” 赵沣忙问:“这是何意?” 祝缨道:“我先书吏也是全县选,再远的乡也想挑几个,你猜是为什么?总不是为了把偏远的乡民都骗来宰了吃。我希望朝廷也能这样。所以我选学生也这么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