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曹昌还是有点熟的,虽然主要种些粟、麦、豆子,其他的杂粮他也见过。便开始说:“小人种过的麦子是两季,春种旋麦、秋冬种宿麦,旋麦、宿麦也是不同的……” 又说了他种得比较多的另一种粮食作物——粟。“粟耐旱……” 又有豆子等等。 曹昌对自己种得比较多的说得就多,种得少的说了两句就憋不出下文来了,胀红了脸站在那里。祝缨也不去说他,她家这些人里,曹昌算是最懂种地的了。她便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,让曹昌来答,以填充一些细节。 譬如“要多久才能收?”“用水比稻子多么?”“要太阳好么?”“是不是抽穗时不能下雨?”等等。曹昌也一边回忆一边回答,答完了又说:“福禄县的雨水比咱们家多,还早。播种的时候也得算好了。” 小吴见天色越发暗了,推开门走出去,就见童波提着个竹篮子走了过来,竹篮子里放着一堆蜡烛。小吴从中拿了两支粗的,说:“我拿进去吧。” 童波问道:“有火折子不?” “有的。” 童波就提着篮子去别处了,县衙里的灯火分几等。比如大门上挂的灯笼也是放个蜡烛。给县令大人的书房、签押房得是蜡烛,其他如当值的值房、门房之类地方都是油灯之类。灯油也是有数的,每月领一瓮,到时候添着使。 以前还有拿着个小竹筒、小罐子偷油的,你也偷、我也偷,偷得太多,本来发下来一大瓮灯油没两天见底了,弄得十分难看。其余诸如此类的开销也是不少,什么纸笔墨乃至扫帚之类林林总总加起来,用得还没有丢的多。 去年,关丞向祝缨坦白了自己从中抽取了一笔好处之后,深深地觉得自己一个人背这口锅太冤枉了!他只抽了点好处,丢的东西大部分都不是他拿的!于是建议,县衙的用度,贵一点的比如蜡烛之类都按天发!笔墨之类,按人支领。 童波先给祝缨这儿送蜡烛,今天是县尉当值,再去给县尉那里也送两支蜡烛,然后将蜡烛放回。再提着油罐子给各处发灯油。 小吴拿了蜡烛来将两支都点上了,祝缨问:“他还是一处一处的发放?” 小吴道:“是。过两天小人再同祁先生盘一回账,包管不会丢失。”然后又半真半假的抱怨,刚来的时候,总有人说他这样京城出来的人“刁”,而小地方的人“质朴”,事实上呢?他可从来不偷县衙里的灯油,倒是“淳朴”的人少不了占各种小便宜。 祝缨道:“那是因为穷,也不是因为就非好贪这个小便宜了。比如灯油,你家里不缺,你爹和你姐姐就不会从大理寺天天寻思着顺点子回家使。这里呢?吃的油都紧巴巴的,哪还有钱点灯呢?” 县城里的人勉强算好的,有不少人家是点得起灯油的,许多人是就着火塘吃饭、做点活计。好些人过了四十岁眼睛就开始不好使了。乡下就更逗了,也只有几个村中的富户能点个灯。走夜路都不带提灯笼的,折点松枝之类自己动个手,弄个简单的火把。 她说着,叹了口气,说:“还是太穷了。能多产点粮也能好些啊。” 曹昌道:“粮多了,也会卖不上价……” 祝缨心道,福禄县的粮可还轮不到谷贱伤农的地步,先糊自己的口还不很够呢。不过橘子也得卖卖啦。 她将随笔画的简图又拿了出来,伸出食指在上面划拉了几道,心里默算着。 去年她才来,连路上耽搁再整顿县里,上任头一年就过去了!一任三年,今年是第二年了,今天种的谷子,她已有预料:大半会因为经验不足又或者水土不服而没有好成果。则一任就剩明年最后一年的时间可以用了! 她年轻,未来还有许多年,但在福禄县的任期,满算个六年,放到种田上就显得特别的短了。还不够把一块荒地开成产量稳定的薄田的! 想要摸索出另一样适合福禄县种的庄稼是个耗时的事儿,她的时间也有限,一年也就种个一两季的庄稼,她没经验、曹昌的经验不算丰富,他俩要把这些东西给种废了,这一年的光景就废了。 种子的数量也有限,每一块都种不了太大面积。 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