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就感恩拜服,求着朝廷设县管辖。这事儿不现实,不提苏鸣鸾是什么样的人,单就这山地、这寨子,它就难管。语言不通、没有文字,就算现在苏鸣鸾想报户口,她都不能有一个比较准确的人口数。 再征税征役?这些人第二天就能拖家带口消失在更远的深山里。或者……跟官府再来干一架。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! 且苏鸣鸾也确实只有这么大的地盘,再往远了,人家也不跟她是一条心,不说天天打,每年至少得来那么两回。 不过这样也行,祝缨想:散有散的好处。 苏鸣鸾见祝缨也没有趁火打劫,也没有当她是傻子似的骗,颇为高兴:“就依义父!我这就写奏本!可惜我们的图也不很准。” 祝缨道:“天不早啦,你该与阿嫂商议葬礼的事情,再看好寨子。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关注家里的时候。奏本慢慢写。你去找阿嫂,我去找你哥哥们聊一聊。” “好。”苏鸣鸾笑着说。 ………… 苏鸣鸾去找阿苏夫人说葬礼的事情,祝缨先往大侄子住处去。 大侄子还住在大屋里,苏鸣鸾把阿浑那所舒适的大宅连同大宅里的家具、奴隶分给他,他还没有搬过去,一家人正坐在火塘边。 看到祝缨来,大侄子起身叫了一声:“义父。” 祝缨到火塘边坐下,说:“前两年,大哥下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这个心。” “瞧不上我。” “不,他把你整个儿看在眼里呢,你很好。”祝缨说。 大侄子笑笑,把一碗米酒递给祝缨,又想起来她好像不喝酒,想收回的时候,祝缨已经接过来喝了。火光映着二人的脸庞,祝缨说:“跟利基族的人打架、理这个寨子就现在这个样子,你可以的。你这儿四个孩子。你阿爸四个孩子,你又四个孩子,每个孩子生四个,多少?这寨子还能盛得下吗?” 大侄子道:“分小寨就行,我葬了阿爸之后就同小妹讲,我再去寻个地方,建个小寨,不与她争就是了。” 祝缨道:“要是像你想的这样,大哥就不用让小妹做洞主,把她和你其他的兄弟都分出去小寨不就行了?又或者,他活着的时候就分你一个小寨子。他是想一家人在一起都越过越好,能穿更好的丝绸衣服,有更锋利的兵器……”她展示了一些自己她山下带来的东西,又举例了一些开榷场之后山寨里生活的变化。 大侄子道:“那是好了一些啊。” 祝缨道:“都是一家人。我与小妹说过了,她也说,那是为了防备阿浑。” “阿浑。”大侄子说,“还是我走的好。” “那也不要是现在,”祝缨说,“不要让你们阿妈伤心。” “在这里吵架阿妈才会难过。” 祝缨想了一下,说:“这样吧,你别走远,让我能够找到你。只要我还在,就会像帮助小妹那样好好帮你,你们自家兄弟姐妹不能争斗啊。” 大侄子看着火塘,想了一阵儿,忽然喝干了手里的酒,说:“好!” 祝缨道:“去看看你阿爸吧。不管怎么样,我总在那里。” 大侄子没有再起争斗的意思,事情就方便得多了。苏鸣鸾有两个哥哥站在她这边,倒没费太多的口舌。苏鸣鸾的妹妹份量原本就不太重,也无异议。祝缨跑了几处,与侄子侄女们都聊了一阵儿,直到半夜才回到房里睡下。说 第二天天刚亮,外面镶银的号角被吹起,是一种与平常号角略有不同的低沉声音,又夹着一种比还的笛子尖锐刺耳的竹笛声。沉郁又尖利,是之前祝缨参加过的山寨丧礼所没有的声音。 其他方面就差不多了,亲人们依次往棺材里放入各种财宝。阿苏夫人放完,苏鸣鸾往里面放。苏鸣鸾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,这个小姑娘祝缨以前从来没见过。她被苏鸣鸾抱着,往里面放了一对明珠。她低声向苏鸣鸾叫:“阿妈。” 祝缨往那边看了一眼,没作声。 祝缨带来了几匣子礼物,原本是要送活人的,现在她又打开了匣子,将一匣子一匣子的东西往棺材里面放。搭上阿苏家给老洞主陪葬的东西,整个棺材沉了上百斤,不得不临时加了杠子又多加壮丁才能抬起来。 苏鸣鸾将父亲的葬礼安排得十分盛大,以显示自己是“正统”。 地上的鲜血还没有洗刷干净,阿浑一家消失在了寨子里,寨子的秩序却恢复了。兄妹几个都约束住了自己的手下,将一场葬礼办完。 从葬山归来,祝缨又在阿苏家住了一晚,这一晚寨子里上下灯火通明,大家喝酒、唱歌、跳舞,为送走老人、迎来新洞主而庆祝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