栏往外看,有认识太子的,就开始喊冤。也有说自己被胁迫的,也有说自己是被蛊惑的,还有说自己糊涂认罪求放过的。 逆案,照着盟书抓的人,太子丝毫没有“我是青天将平冤狱”的自得,只觉得吵闹。他突然意识到,与鲁王有这样一番冲突之后如果一走了之就显得怯了。在他的设想里,应该是他很从容,鲁王认罪的一个戏码。结果没照着想的来。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,问道:“段婴呢?” “在那边。” 段婴与这里所有的囚徒一样,都显得整洁,他休息得不错,仍是个美男子的样子。 祝缨道:“你们聊。”便退了出去。 段婴终于等到了太子,虽然不知道祝缨为什么敢让他有机会与太子面谈,但他仍然抓住了这个机会。先向太子跪下,再陈述自己的冤屈。 对着这样的人,太子找回了一些在鲁王那里丢掉的面子。但是听段婴自述揭发有功,又觉得可笑。那个奏本的时间账,政事堂已经给皇帝和太子算过了,太子听段婴说不出任何新意,没有说话,默默地走了出来。出门便问祝缨:“闻祎呢?” 祝缨又带他去见闻祎。 闻祎还保持了一个老臣的姿态,口称罪臣,不敢求活,但请求太子能够保全他的家小。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了,太子与闻祎一问一答,闻祎不再提“我是被先帝派到鲁王身边的,别无选择”之类的话。只说是自己一时糊涂,幸亏皇帝与太子有祖宗庇佑,才使鲁王不能成功。 太子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,但不多。接着,他便失去了与这些人继续打交道的兴趣,这些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。 小宦官又犹豫地来提醒:“殿下,该到灵前了。” 给皇帝哭灵也是按着时辰来的,祝缨与林赞只得又陪他回灵前。路上,太子沉默了一阵儿,他知道,他这一番过来表现得并不好。 他犹豫了一下,凑近了祝缨,问道:“我该如何做?沉下心、不走捷径,怎么做?” 祝缨有些踌躇。 有些事儿真不是她不想教太子,如果可能,让太子上上道,她们这些干事的人也能轻松一点儿。可是要她说“闻祎这个废物,真不会干事,要是换我来就先这样这样、再那样那样,一准能成……” 她怕是得死在闻祎前头了。 “您已经不在赵王家、不在课堂上了。您要还在课堂上,师傅们给您讲的也还就是那些。要是站在课堂之外,就是眼前这些。” 考虑到太子这个年纪、这个身份、这个脾气,祝缨又添了一句:“有些事,没见过的与见过的不一样,见过的与亲自去做也不一样,做得多与做得少又是不同。殿下,您有多少时间一样一样的都干了?若是没有,就干最该干的事。鲁逆的案子,大理寺会尽心尽力查办,都会上报。殿下该考虑的是接下来的判罚。” 这还是“废话”,太子有点绝望。 祝缨看到了他的脸色,说:“慢慢来。您才正位东宫,师傅、属官都还没配齐,天下的事,一点一点的做,过一阵子再回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做了许多了。若总是不动,总是问,我该做什么。您马上就会发现,这朝廷……” 她也凑近了太子,说道:“黏得胶手。” “我现在已经觉得很黏了。”太子说。 祝缨笑笑,没有回答,心说,你这才哪到哪呢? ……—— 哭了一回灵,太子回味刚才,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好,有些懊悔。像最后那句话,他不该对祝缨讲的。 太急躁了,他想,该管一管自己的嘴了。 哭完了,奉皇帝往内休息。皇帝问道:“去大理寺看了一回,觉得如何?” “井井有条。鲁逆,还是那副脾气,该着叫祝缨去磨他!” 皇帝想起鲁王也觉得头疼,道:“你多看一看,这件事,不能落人口实。千秋史笔……” “是。”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