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说话,等着她发问。最好别问。 “这是什么?” 一个泛泛的问题,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有针对性。他不想回答。 “胡求之?”她一脸的惊愕和不解,“你下一个要杀的是胡求之?” “不是。”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来,脸上仿佛覆了一层霜。他端起一杯咖啡,抿一口,闭上眼睛。他不想说话,也期待她闭嘴。 她期待他开口。 “开始画画吧,文房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他放下杯子起身。 “老师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她坚持。 “你的仇我一定会报,这是我对你的承诺。”他叹口气,“我会杀掉他。” “是下次吗?” “是。但你犯了最大的错误,你心急了。画者不可心急,需日积点墨,徐徐图之,方得行稳致远,终集时代之大成。” “可这是杀人,讲究快准狠!” “万事诸法,皮相不同,实则深层规律相通。我教你画画,是希望你通过这一件事,理解世间万物的规律。掌握规律之人,无论做什么事,都步法从容,而非急躁冒进。” “那么接下来,我要怎么做呢?” “画画。” “我说的是杀他,我要怎么做?” “如果你还想让我为你报仇的话,”他很认真地看进她的瞳孔,“就不要再多说多问。除掉别人容易,洗清自己很难。杀人带来的并非快感,它是一件痛苦的事,尤其对于一个喜欢艺术的人来说。”他的眼睛诚恳地看向这个学生,“我时常觉得自己已经亵渎了艺术的纯粹,已经不配再谈艺术。” 这番话,像一颗失控的彗星,以最快的速度撞击了她的灵魂,她不敢相信这是从一向自信的老师口中说出来的。她语塞。 “开始画画吧,今天你自己先画。”他闭上眼睛,深呼吸,走到琴桌前坐下,弹起《潇湘水云》。 她料定他只是故作姿态,紧跟上前。接着,她的声音闯入琴音里:“老师能否向我保证,下一个要杀的不是胡求之,而是他?” “我没准备杀胡求之。”他停下双手。 “那你为什么要监视胡求之?” “我要弄明白一些真相。” “下一次杀掉他最合适!” “这不用你说。” 她还想说,却突然无力开口。她今天实在说了太多的话,也逼着老师说了太多的话。她不该以这种姿态质问自己一向尊敬的老师。和他们过去的相处模式比起来,今天的对话已然僭越。她想,老师一定在强忍着巨大的不适,包容着她的无理。 《潇湘水云》在他的心浮气躁中勉强弹到最后一个音,窗外飘起了霏霏细雨。 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