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道:“崔公公,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 “现在是戌牌时分。” 烟景知道戌正时刻宫门便要下钥了,现在进宫去还不算晚,便道,“我要进宫见皇上,请公公快些为我传话。” 崔银桂陪着小心道:“主子吩咐姑娘去诏狱见了柳燊之后便回南台绮思楼歇宿,主子没有说要见姑娘。” “公公,你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皇上,若他不见,我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。” 崔银桂听她如此说不敢耽搁,忙拉了马过来,先骑马进宫去了。 一行人抬着软轿细步无声,在夜色的遮掩下,往紫禁城方向而去,诏狱就在皇城边上,所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玄武门。 烟景心内如焚,在轿子里一刻也坐不住,掀开帘子,双眼只是不住地望着宫门,他究竟会不会见她?有时候想想挺悲伤的,她连要见他一面都隔了一重又一重的关防。 过了好一会儿崔银桂终于从宫门里出来,疾步至轿前,“姑娘,你随了咱家进宫去,主子答应见你。” 烟景坐的软轿在宫门下钥前的一刻抬进宫里去了。到了养心殿门口方下了轿,崔银桂将她领到养心殿的西暖阁的静室里,此时聿琛还未到。 又过了一会,听外头响起靴履飒沓的脚步声,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有力,这样的力量好像能穿透进她的心间,驱逐她的害怕和慌乱。 他穿着明黄色缎绣江山万年如意纹的狐皮龙袍,英姿飒飒,踏步进来的时候,如同日月光华一般照耀进她的双眸,一个多月未见,她此刻见到他如同见到了圣明一般,天下之权皆掌于他一人之手,唯有他能给予爹爹一线生机。 她再一次深刻地明白,他是天穹,她是平地,她所承载的一切皆要仰望于他。 “皇上!”她扑通一声跪地,以头触地,“我爹爹是冤枉的,请你救救我爹爹。” 他微微皱了皱眉,伸手便要拉她起来,“你这是作什么,先起来再说话!” 她却不肯起,“我……我不敢起,我爹爹蒙受大冤,如今在牢里得了重病,我怕……”她说着硕大的泪珠便从眼中滚落下来。 聿琛的口吻含了几丝威严,“柳燊向盐商索贿,侵吞库银,铁证如山,有什么好冤枉的?” 烟景心内一凉,慌忙道:“皇上,你听我说,爹爹为官一向清廉自律,小心谨慎,他不会做此贪赃枉法之事,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他。” 聿琛目光深深,冷声道:“每个犯罪之人被拿下时都口称自己是冤枉的,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,锦衣卫已经从柳燊家里抄出脏银,难道他还想抵赖不成?你说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,你有什么证据证明?” 证据?她的确没有爹爹被栽赃陷害的证据,烟景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,冷意渗透四肢,她是那样的卑弱无助。 “我已经下令将两淮盐引案严审,不管牵涉出什么人,绝不姑息,你不必替他求情了。” 果然触及国家利弊大事,他便一点都不顾及情面,若爹爹真的含冤而死,她又岂能独善其身,烟景心中凄惶,“我以人头保证,爹爹绝对是冤枉的,请皇上派督察院的御史到扬州再复审一遍,也许会有新的线索,查出诬陷之人。” 聿琛轻轻一哂道:“你有几个脑袋?我相信你,但我不信柳燊。” “皇上!”烟景将身子伏趴在地上,泣声道:“若我爹爹含冤而死,烟儿也绝不会独活!” 聿琛看着她趴在地上那纤薄颤抖的脊背,像一杆脆弱的稻草,一拧便可断。他没办法视而不见,更狠不下心肠。 良久,空气静默无声。 他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已经秘密派出内阁大学士兼左副都御史、直隶巡抚、江苏巡抚前去详审两淮盐引案,”他顿了顿,又说道:“届时会将柳燊涉及的案子也一并再审理,究竟是不是栽赃陷害,等审理结果出来便知。” 爹爹的案子可以再重审,那么事情便还是会有转机的,他终究还是顾及她的,烟景的心稍稍安定了些,“皇上,我不曾求过你什么,现在爹爹在狱中生了重病,我想请皇上请医为爹爹诊治,暂且留住爹爹的性命,若皇上不答应,我便一直跪在这儿不起来。”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