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双手撑着桌面站稳,语调下沉,“蒋蕴玉,那日在南苑,你简直是胆大包天.....” 蒋蕴玉闭眼对壶而饮,一把将见底的酒壶噔的磕在桌上,“若是你,你怎样做?” “我不知道,”纪榛后怕地摇头,“但我畏死。” 蒋蕴玉猛地站起来,“所以你觉着我应当为了保命奉旨行事,娶灵越当驸马?” 纪榛睁着一双被酒浸得微红的眼睛,说:“难道非要冒着杀头的大罪抗旨吗,灵越温婉柔和.....” 蒋蕴玉厉声打断他,“你懂什么?” “是,我是不懂。”纪榛扬声,“但我知道漠北凶险,匈奴骑兵三万,陛下却只拨五千精兵于你,此行千难万险,九死一生.....” 他心生悲痛,“蒋蕴玉,这与送死有什么分别?” 他是胸无点墨,可也不至蠢钝不堪一事不知。 蒋蕴玉怒视着他,忽而一把挥手打碎了杏酒坛,坛子哐的一声爆发出剧烈声响,承载的酒液流淌一地,满室香气浓烈得刺鼻。 纪榛被这一声巨响吓得往后倒退一步,但衣摆还是被溅起的酒液沾湿。 “你以为我有得选,太子和三殿下.....”蒋蕴玉顿住,双目赤红,“没了爵位,我与庶民无异,这是我唯一翻身的良机。纵然是死,我也要战死在广袤的大漠沙场,而不是蹉跎在这抬头只能看着一片天的四方京都。纪榛,你懂什么。” 纪榛又退了两步。 蒋蕴玉指着碎了一地的酒坛,咬着牙关,一字字道:“这坛酒,本该是我们新婚夜的合卺酒,而你,先背弃了我们的婚约。” 他一把擒住纪榛的双肩,“若不是你悔婚,陛下怎能替我赐婚,我又何至于抗旨走到这地步?” 纪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。 蒋蕴玉狠声说:“这三年,我一直都想问你一句,我哪里比不得沈雁清,让你不顾二十年情谊也要退婚。” 纪榛惶恐不安,仿若不认识蒋蕴玉了。半晌,才茫然地轻声说:“你我皆无意,退婚不正如你所愿吗?” 蒋蕴玉先是一怔,继而疯癫般地大笑起来,“好一个如我所愿!” 他笑得眼里都是水光,继而脱力地松开纪榛,踉跄地往后退,又重复,“如我所愿。” 纪榛不曾见过这般失意的蒋蕴玉,呆怔地立在原地,唤了声,“蒋蕴玉.....” 蒋蕴玉用力地抚了抚额,一连说了三个罢字,又道:“纪榛,胜也好,败也好,我无路可走了。纪家.....” 话音未落,雅房的门骤然被推开,声色俱厉的纪决站在门前,打断二人的争吵,“够了。” — “大人,老夫人请您过去。” 暮色起,沈雁清方进府就有婢子来迎。 他略一颔首,“我换身衣衫就去见母亲。” 裕和亦步亦趋跟上,悄声说:“老夫人知道您和少夫人分房的事情了。” 沈雁清嗯了声。 今日沈父在去上朝的路上已经询问过他,倒也没有多说旁的,只道他近来对公务不如从前上心,又暗指夫妻和睦才能合家安乐。 沈雁清与纪榛成婚三年,起初父母确实因为纪家逼婚不待见纪榛,但到底是书香世家,也未曾真正苛待过儿媳。近些日子纪榛安分守己,沈母也不再提起纳妾之事,再过些年日,未必不可捐弃前嫌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