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我无法全身归来,请你为我立一个衣冠冢,碑上不必留名姓,只刻一语。”沈雁清遥望远方,“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。” 自古良臣不效二主,临阵倒戈者再表忠心也难得重用,便是真有一番作为,到头来也不过背后受人指摘,落得个扯顺风旗的宵小劣名。 夜市他套了纪榛的话。 “你见过契丹人?” “见过。” “何时见的?” “上个月在军营里,耶律齐来访。” 左右不过一死,何不再多做些惊骇大胆的猜测,让纪决等人师出有名。 纵是成为被后人唾骂的千古罪人,沈雁清也绝不留世做那见风使舵之徒。 他无畏纪榛要他殒命,只求他身亡后纪榛能因他有丝缕悲切。 那纸婚契一朝未解,他一命归阴后,纪榛再择佳侣,姻缘簿记载的也是丧偶而非和离。 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,上尘寰,落九泉,我心永不移。 — 化为屠宰场的草原厮杀不断。 长矛冷箭纷纷袭向沈雁清,他眉目冷肃,用一己之力抵御攻势。 契丹勇士何其神勇威猛,岂是他一人能够突破?他于铜墙铁壁般的围攻里奋力血战,长矛刺穿他的锦袍,利刃割破他的皮肉,不过片刻便狼狈不堪。 纪榛遥遥望着眼前场景,被下了降头一般连动也动不得,惊悚和惶恐如水从四面八方将他的口鼻都淹没,他忽地忘记了如何喘息,只有胸腔在急促地起伏。 那只陨落的血流如注的鸿雁与沈雁清交叠。 沈雁清一箭射杀的飞雁原是他自己。 纪榛又想起沈雁清夜潜他寝室说也说不完的一言一语,他讶于罕言寡语的沈雁清言之不尽,却原来当真只剩下那一时半刻可吐露真言。 布满锥子的铁锤砸向沈雁清的后背,他踉跄两步站稳,唇边溢出稠血,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不舍地看向纪榛。 麻绳套住沈雁清的颈子,将他掼到在地,他被马蹄拖着前行出一段距离,顷刻反手斩断套绳,又翻滚着躲过砍下的大刀,再撑地而起,而碧绿的草地已有长长一条血迹。 “不,不.....” 纪榛上下牙关打颤,在这死生一瞬,他忘却了所有。忘记了欺瞒,忘记了爱恨,忘记了与兄长的约法三章,本能地奔向对方。 “榛榛!”纪决大喝。 纪榛知道该听兄长的,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沈雁清死在这片苍茫草原上。 蒋蕴玉咬牙跟上,“你不要命了么,你答应过纪决哥的,快停下。” 纪榛的马术欠佳,却不顾翻腾的马蹄,疯了一般地挥动着鞭子,再这样下去,马儿失控定要摔个头破血流。 蒋蕴玉痛心地闭了闭眼,扬声说:“纪决哥,你拦着他。” 话罢一扬马鞭越过纪榛朝前,呼喊着,“留他一命,活捉审问——” 纪决逼停纪榛,待马儿踏着马蹄定住,一把将魂飞魄散的纪榛从马背上扯下来摁在怀里,“榛榛,不要看。” 纪榛浑身冷冰冰地抖个不停,两条手臂僵直地垂着,双瞳呆滞地凝视着远方。 蒋蕴玉抵达厮杀处,站在沥血的沈雁清面前,不知说了什么,契丹王抬手让人将沈雁清捆起。 本可反抗的沈雁清一瞬不动地束手就擒,盘腿被绑在车板上运回宫殿。他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