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点舍不得。这条命那般的贵重。而且过惯了苦,便觉得还能忍得下,不过是活着嘛。也许有朝一日,赵先生下山了呢?也许有一日,人族都能同谢先生、赵先生一样,顶天立地地站着了。你说是吧?” 她说完也觉得这妄想好笑,两手捂住脸,无助地抽噎起来。 倾风回到昌碣时,耳边还萦绕着赵余日那悲惨的哭声。 不强烈,很小心,像是人濒死前最后喘上来的一口气,没来得及听清,便被夏天的蝉鸣给压了过去。 正午的日头照在路边的树枝上,新生的叶苞竞相抽发,萌出一点浅浅的绿意。 倾风听到耳边有人低声乞讨,下意识朝那边看了过去。 见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坐在稀疏的树影里,便想是不是赵余日说的那些个忍辱负重的先生。 她过去朝空碗里扔了两枚钱。那老人似仰不起头,手肘撑在地上朝她摇了摇碗。 倾风失神看着地上的黑影,倏然起身走了。 她昏头昏脑地在街上乱逛,绕了半圈没找到宅院。循着大路一直绕,不知怎么走到了一处宽阔的空地。远远的就被传来的嘈杂吸引。 前方人人头攒动,济济围成一个圆圈。 另有一帮人麻木地从边上走过,听到看客们的欢呼,驻足停了片刻,又低下头,仓促狼狈地离开。 倾风抬高视线,看见了高架在台上的两面鼓,隐约猜到是赵余日说的什么比武。 她迅速挥开人群,挤到前排,在周围人暴躁的骂声中,看清了被遮挡住的画面。 入目便是几十个穿着粗旧衣服的人,双手绑在身后,整齐跪成一排。 后方是几个佩刀的小妖,闲适地坐在宽椅上,手里端着茶,兴致勃勃地看。 稍前方的空地就是比武用的擂台了,往日该是个刑场,昌碣连着几日没下雨,黄泥上的血渍深得发黑,一块块斑驳地洒了满场。 此时叫看客兴奋叫好的,不是两位人奴自相残杀的搏斗,而是个老乞儿正被妖兵踩在地上,逗狗似地玩弄。 倾风眼眶发红,耳边似被什么东西炸响开,只剩嗡鸣一片,听不清那些恐怖的人言。 老者的头发被扯秃了一半,花白的长发披散下来,和着血污糊在脸上。 那小妖用脚踢着他的脸,逼着他往前走。 老头儿就四肢并用地绕着空地缓慢爬行,小妖见状拍着手叫好。 他的右腿腿骨畸形扭曲,使不上力,只能拖在地上,小妖蹲在他身边嘲笑,说的什么听不清楚,只看面目,是恶鬼似的可憎。 围观的人群里丢来一片菜叶,落在老者身前,小妖起身用脚踩在他背上,将他本不大稳当的身躯压在地上,叫他去叼那烂菜叶吃。 大抵是倾风的表情太过惨烈,那老头儿稍稍抬起头,偏从那么多人里看见她了,斜着眼与她对视着,片刻后苍衰的脸上扯起一个几不可闻的笑,手指动了动,朝外轻挥,示意她走。 倾风强撑着的心防骤然溃败,生出种锥心刺骨的痛,好似被人在胸口刺了几剑,剖开心肺坦白在烈日下曝晒。 她失魂落魄地后退,带着仅余的一点理智穿出人群,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该要冷静,不该在此时强出头,惹出祸。 她没有那样的本事,没本事便不要总想着豁出命去。 林别叙还在家里等她。 人境的百姓还在等她。 她生可轻,死却重。 没走出几步,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。 倾风闭上眼睛,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老者趴在地上像狗一般啃食的画面,心沉到了底部,所谓的理智便在灼热的日光下烧成了灰烬。 今日她就这样一走了之,少年人的意气都被折了,来日还有什么不能忍? 剑上一旦蒙尘,往后事事想着退让,还有资格执掌山河剑吗? 她又不是要去杀人,也不是要去送死,路遇不平吼上一声,这样的头都不敢冒了吗? 倾风倏然停步,气势汹汹地回头,结果刚抬脚,面前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。 “狐君。”王道询不知何时出现,低垂着眉眼,用长剑拦在身前,好心劝道,“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