伺候盥漱后,白芷又从厨房端来粳米粥。 只宋令枝实在吃不下,随便吃两口便搁下,有气无力靠在引枕上。 楹花窗子半掩,透过窗屉子,依稀能望见窗外雾蒙天色。 漆木案几上供着炉瓶三事,许是忧心她梦魇缠身,秋雁执了梦甜香为宋令枝点上。 香雾缭绕,满室安宁。 茶房熬制的二和药正好,白芷亲自端来,伺候宋令枝喝下,又拿了蜜饯来。 白芷轻松口气:“幸好魏管事前日打发人送来好几张救命的方子,想来他倒是和苏老爷子有缘,不过这么些天,竟也学得有模有样,如今连药方子也会写了。” 宋令枝挽唇,眼角笑意淡淡。 白芷轻声:“先前老夫人还说要打发魏管事来山庄,也不知他何时能来,倘若他在院里伺候,姑娘的病也可……” 宋令枝唇角笑意骤淡,她双目圆睁:“我睡了多久?” 白芷唬一跳:“姑娘昨儿睡了一日……” 锦衾忽的从肩上滑落,尚未起身,眼前突然一阵头晕目眩,宋令枝一手抚额,脑中忽的掠过沈砚先前那冰冷的双目。 他说:“后日启程回京。” 后日……那应当就是今日了。 院中忽然响起一阵喧嚣,秋雁的声音遥遥传来。 影壁前,秋雁横眉立目,一双眼珠子直溜溜瞪圆,手上端着漆木茶盘,正是刚服侍宋令枝喝完的药碗。 “你们简直、简直无理!欺人太甚!” 岳栩垂手候在下首,面无表情:“还请姑娘快些,公子一个时辰后启程。” 秋雁恼羞成怒,心口起伏不一,她咬牙切齿:“我们姑娘今儿才醒,如今又要她舟车劳顿,她的身子如何熬得住?你们公子自个欲上京……” “秋雁。” 身后的槅扇木门推开,宋令枝扶着白芷的手,身子摇摇欲坠,似弱柳扶风。 她扶着心口,孱弱苍白的脸上无半点血色,接连咳嗽两三声,宋令枝嗓音喑哑,“进来罢。” 转身,藕荷色织雨锦寝衣曳地,烛光落在她身后,宋令枝整个人飘渺,似要随风散去。 秋雁红着眼睛上前,不甘心:“姑娘……” 宋令枝头也不回,只轻声道:“细软收好,别落下东西。” 她也不知,自己可还能回到江南,还能否再见到祖母和父亲了。 妆匣下压着一封家书,是昨日宋老夫人打发人送来的。得知宋令枝远上赴京,宋老夫人只当她是为贺鸣落榜而去,并未多想。 甚至还劝她放宽心,若到了京城,也可随贺鸣四处走走,不必拘在家中。 信中,还提及宋家在京中的铺子。若是宋令枝有难处,也可找掌柜。她项上的鸳鸯玉佩,便是信物。 字字恳切,深怕宋令枝在外受委屈。 眼角滚热,宋令枝认真将书信折叠藏在锦匣中,随细软一并带走。 …… 雨霖脉脉,青石甬路。 七宝香车静静停在院中,宋令枝扶着白芷的手,轻踏上脚凳。 松石绿车帘挽起,隔着蒙蒙雨幕,宋令枝猝不及防,和一双如墨眸子对上。 那双眸子寒冷阴寒,马车光线昏暗,宋令枝只能依稀瞧见沈砚挺直的轮廓。 周身寒气渐起,冰凉雨珠砸落在手背,泛起阵阵冷意。 宋令枝想都不想,转身就走。 白芷不曾看见车内的人,好奇:“……姑娘?” 宋令枝心口直跳,挽着对方的手:“走错了,这不是我们的马车……” “——回来。” 极轻极淡的两个字,砸落在氤氲烟雨中,稍纵即逝。 宋令枝背影僵直,落在白芷掌心的素手沁凉,似笼上一层寒霜。 园中静默无声,落针可闻。 簌簌细雨顺着油纸伞往下滴落,偶有几滴,滚落在金缕鞋上。 宋令枝慢慢、慢慢转过身子,那双浅色眸子满是惊恐畏惧。 前夜在书房,沈砚也是这般,无形的压迫笼罩全身。 宋令枝连气息都轻了。 雨还在下,车内寂然,只有书页翻动之声。 沈砚未再朝她投来一眼。 挽着白芷的手早没了温热,宋令枝指尖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