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言低了低头,看到衣角随着这阵阵的阴风而动,这才准备动。风吹着他了,这风水还有活路,如果连风都吹不出来,他今日便不进去。 面前的那扇门仍旧未动,上回是隔着门看,现下已经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面貌,正是后厨的总管事张开,木桩一样站在里头。钟言将红伞转了两下,明明还没有下雨,可是红伞上头已经有了湿痕。随后他吸了吸气,就这样开着伞,朝那屋走去。 越往里头走,周围越潮湿。 张开根本没有防备的样子,明显就是等着钟言来。门槛设得极高,正屋的门板上又贴着两张门神,钟言用红伞挡住自己,这才迈了进去。 世间唯有红色能遮住门神的眼。 不料刚迈进去一脚,泼天的狗血从头顶灌下,尽管钟言用红伞挡着头顶,可月牙白的衣衫还是染红大半。狗血在他的衣衫上蔓延,所过之处无一幸免开始冒烟,像是要烧到他的骨头里去。 钟言仿佛没想到这把红伞竟然挡不住这盆血,惊慌之下扯掉了衣袖,可是碰到狗血的地方已经烧掉了一层皮。忽然,耳边一阵风吹过,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张开的脸,那人擦肩而过,一步飞出了屋门。 屋门咣当关上,门上全部都是缠着足金的丝线,钟言倒在一片血泊里,顾不上解金线的困局,胡乱地撕扯着烧起来的衣服。 屋外仍旧是乌云密布,可是滴雨未落。 秦翎仍旧坐着轮子椅,病恹恹地听着外头的风声。“翠儿,外头下雨了吗?” “还没有呢。”小翠回答。 “哦。”秦翎点了下头,再次将脸往窗外的方向转转,听着时快时慢的风,“她又去宅子里逛了?” 不用挑明了是谁,这院里能随意出入闲逛的人也只有她了。秦翎咬着牙关,明知道要下暴雨还出去,一会儿来个滂沱而下,浇她一身才好。 “让元墨给外头点灯吧,要不看不清楚路。”可他又吩咐小翠,“你推我去外面坐坐吧,趁着没下雨,我去看看我的梨树。” 脚步声缓慢地过来,轮子椅咯吱咯吱响动,秦翎坐在上头被推了出来,吹到了外头自然的风。十几步的路,若是能看见一定走得动,现在只能靠别人。他不禁叹气,可是闻到梨香又忍不住欢喜:“今年的消梨结得不多,翠儿你数数,还剩下多少个?” “有十二个呢。”小翠认真地数完了。 “只剩下十二个了?”秦翎好似心疼了,“想来我喝的消梨饮用了不少吧。” 这些梨树年年结果,今年结的最少,就如同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。仿佛它们也明白什么叫“人死如树亡”,打算陪自己一起去了。 “扶我起来吧。”想到这里,秦翎抬起了一只手。小翠赶紧去扶:“少爷您要干什么?” “没事,我站起来走走。”秦翎笑了笑,“你去屋里和元墨说,给我找个干净的碟子,过会儿放梨子用。你也不用管我,我自己站一站,累了就坐下。” “那……少爷您别动,我马上回来。”小翠赶紧往回跑,少爷居然要摘梨了?这可是大事。平日里,整个秦宅谁人不知这些梨树是少爷的心头之爱,能不摘,就不摘,别人碰掉一片叶子他都要心疼,今日倒是奇怪了。 等她的脚步声远离,秦翎试探着往前走走,顺着梨香去找树上的果子。 昨日晚上,钟言问能不能摘一个吃吃,其实一个梨子不值多少钱,只是当时秦翎不舍得,因为树是娘亲陪着自己一起植下,于秦翎心中不亚于娘亲陪伴,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碰。 虽然他们的脾气不和,也写了休书,可到底是拜过堂的夫妻,摘一个给她吃,想来娘亲不会不高兴的。为人夫君,心胸也应当开阔些。又走了几步,秦翎摸到了树枝,顺着枝丫弯曲的走向去找树梢,终于亲手摸到了一个。 摘了这个,就只剩下十一个了。秦翎上回摘果子还是大病之前,那时候手腕一拧就能取下来,如今却怎么都拧不动。手臂一直往高举,很快就酸软无力,开始打颤,秦翎憋着一口气,憋红了脸,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将消梨拧下来。 这个,应该够她吃,但她说她胃口大,等自己歇过来了就再摘一个。秦翎气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