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糊涂,更是想去唤醒大枣。又走了几步,走到门口时,忽而听见一道嗓音。 “别走。” 这声音很轻,不留神根本听不见。只是今晚的夜太寂静了,只有船只划破水面的声音,以及江面上风呼啸而过的声响。 苏绾绾停住脚步,她站在门口,背对着他,目光所及,唯有淡淡的月光,薄雾一般笼在船上。 她驻足良久,却没有听见他再说第二句话。屋内的烛火在她身后跳跃,将她的影子拉出纤长一条,一半在脚下,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中。 她转回身,影子也跟着移动。慢慢的,影子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完整。 最后她坐在床沿,将手覆在他额上。 好烫。 “药在何处?”苏绾绾问。 烛光跳跃,笼在他纤长的眼睫毛上,投下两片小小的扇影。 “柜子里。”隔了许久,郁行安说。 苏绾绾打开柜子,里头空空如也。 她侧头看了一眼郁行安,在屋内走了一圈,最后在案上找到他的药。 这桌案是固定在墙上的,药被安置得很好,每一样都分门别类。 她找出其中的金创药和治疗温病的药,倒水,喂他吃了。 他身上有很干净的味道,柔和烛光下,他的面容很美,像瑰丽雪山。 喂药的时候,屡次碰到他的肌肤,滚烫,烫得她指尖往后蜷。 之后她的手退开,或许是不习惯做这样的事,她手里拿着的碗无意间晃了一下,碗里的水摇出来,滚到他喉结和衣领上。 苏绾绾拿出帕子,垂眸给他擦。擦到衣领时,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苏绾绾以为他要开口,却一直没听见他说话,她抬头,发现他正望着她。 烛火照耀,他目光寂静专注,如亘古不变的月光。 苏绾绾移开视线:“你醒了?” “我一直醒着。” “哦。”苏绾绾说,“你的药不在柜子里,在案上。” “是么?”郁行安道,“抱歉,我记错了。” 他会记错吗? 苏绾绾想起他刚到阆都那阵子,苏敬禾其实是跟她说过曹五郎和郁行安比试的结果的。 苏敬禾说,那天曹五郎斗诗输了两次,便说:“早听闻郁家二郎过目不忘,这世上岂有天资如此出众之人?必是徒有虚名。” 众人当场哄笑,说他输不起。曹五郎脸色涨红,现写了一篇字数甚多的骚体赋,众人起哄,郁行安慢慢地看了一遍,当场就背出来了。苏敬禾的描述是——背得真好听,跟唱歌似的。 苏绾绾一边用帕子擦拭水渍,一边说:“听闻你记性甚好,过目不忘。” 郁行安的喉结又滚了一下,隔着一张丝帕,这滚动传递到苏绾绾指尖。 她指尖往后一缩,抬起双眸,望见郁行安漆黑的眼睛。 “过目不忘没什么好的,我有许多事想忘。” 苏绾绾点头,擦干净他的脖颈,收回手。 郁行安又闭上了眼睛,像是十分疲惫。 苏绾绾只给他喂了治疗发热的药,没有给他涂金创药。见他似是睡着,她轻手轻脚退出去,掩上门,去了大枣的屋门口。 她敲响房门,说了郁行安伤口复发的事。大枣露出惊诧神情,苏绾绾将金创药给他,让他去给郁行安上药。 大枣急匆匆走了。 苏绾绾回屋,躺在床上。这回她睡得很快,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。 第二天、第三天,她都没有看见郁行安。第四天,她站在甲板上远眺,郁行安走出房门。 他看见她的背影,驻足片刻,走到她身边。 苏绾绾听见了他的脚步声,他的脚步很好辨认,平稳,不急不缓,步履风流,仿佛万事万物都成竹在胸。 苏绾绾没有回头,但也没有避开。 郁行安站在她身边,和她一起远眺辽阔江面。 苏绾绾问:“你好些了吗?” “好多了,多谢你那日的照顾。” “举手之劳,不必多礼。”苏绾绾道。 两人注视着波澜不兴的江面,许久后,苏绾绾道:“有时候我寻思,人这一辈子的命运变幻无常,过去的经历若是甩不掉,便放眼将来。能力出众又有恒心之人,将来的路定然越走越开阔,沿途的风景也将越来越美。” “嗯。”郁行安说,“多谢,你身边一定有许多喜爱你之人。” 苏绾绾却摇了摇头,她转身,打算离开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