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醒来时,手边并没有剑。她安然卧在自己的寝房中,帷幕低垂,窗扉紧闭,她一时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黄昏,只有帷帐一角的银制小熏球里如常散发出清雅的香气,提醒她此处并非又一重梦境。 她应当只是做了一场噩梦。她坐起身来。 帷帐外的奴婢当即围拢过来。 “他在哪?”她懵然开口。 侍女不解地问:“殿下要找谁?” 她一时十分困惑,问道:“什么时辰了?” “卯时。”侍女回头看了一眼案上的时记香,又道:“二刻。” 她挥开要为她梳洗的奴婢,凭着记忆向着前书房的方向走,她的赤足在游廊上发出一连串的空响。一连串惊慌的奴婢在后跟随着她。 她看到书房外的台阶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,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。那当然是梦魇,他既不可能会把佩剑交给她,她当然也不会去杀他。 “将军。”她开口。 那个身影当即回头,却不是卫渊,原来是卫渊的亲信之一,北中郎将高绍宁。她认错了人,颇有些尴尬,却不好开口。高绍宁原是卫渊母家的表亲,他们略有些像,也并不是奇怪的事。 他疑惑地注视着她,恭敬地问了安,没有任何其他举动。他发现她仍旧是就寝的装束,连鞋袜都未穿。他身为臣属,并未见过她这样不端整的样子,本能地好奇起来。 “殿下要找哪一位将军?”高绍宁见她这样恍惚,终于笑着开口问她。 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,问道:“我做了什么?” “殿下做了什么?”高绍宁不解,依旧调笑她方才的过失,“殿下并没有做什么。只是殿下须说清楚,究竟是寻哪一位将军。” 她果然是做了些什么。那难道并非梦魇?她惶然站在原地。 “今年是哪一年?”她忽然问。 “征和五年,”高绍宁不解地回答,继而补充,“十月。” “所以他究竟在哪?”她有些恍惚,“你又是我的什么人?” 北地少年风气恶劣,他见她大约是梦魇了,寻卫渊寻得着急,更加觉得有趣。 “殿下好好想一想,我是你的什么人?” 她正在梦魇后的恍惚中思考着答案,高绍宁却忽然收了调笑的声色。 “阿兄,天地可鉴。”高绍宁把双手举起来示意清白,见卫渊冷着脸不予理会,便寻机溜走了。 卫渊显然通夜未眠,面容显得有些憔悴,整个人仍旧是朝会中的装束。他有些冷漠地注视着她,并不说话。 “你怎么不早些来寻我?”她突然说了一句没有首尾的话。 “殿下有何见教?”他并不理会她的问题,平静地询问道。 她当即抱着他的腰投在他怀里。他怔了一怔,本打算要推开她,却仍旧把她揽在怀中。她知道他的弱点,他其实在她面前最是面薄。 书房一角的御医见状不妙,当即提着药箱默不作声地离开。 他虽然憎恨她的无情,却仍旧无法拒绝她。他此时在她面前十分不自在,于是也只好默默地抱着她。 “你请御医作什么?”她问他,“你哪里不好?” 他犹豫了片刻,并没有对她如实供述。她显然尚未发觉自己身上的异常,想必也并不想再为他诞育一个孩子。他觉得那个未及降世的胎儿做了十分明智的选择。“没什么要紧事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 “时辰还早,你要不要再歇一会儿?”他问她。 “好。”她疲惫地闭着眼睛,默默地点了点头,手环着他的颈项,面颊枕在他的肩上。没有片刻功夫便又倚靠着他睡着了。 “回去睡好不好?”他问她。 她不作回应,只是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要他抱她。 他抱着她默默地行走在游廊上,她安然地坠在他的怀抱里,手放松地垂落着,面颊依偎着他的肩,毛绒绒的呼吸吐在他颈侧。 他默默地回想,忽然发觉她时常会这样毫无分寸地奴役他,对旁人的眼光也毫不在意。他追究原因,大概因为她是在宫人和内侍的眼目环绕中长大的。在被他俘虏之前,她的世界里既没有亲属之外的异性,也从没有过独处的时刻,她习惯了被人观看和照顾,以至于并没有机会养成寻常女子的羞怯。 相处得久了,无论怎样重重矫饰下,人总会露出些许本来的面貌,即使是隔着血仇也是一样。 他将她安放在床帏深处,原本打算离开,她却开口问他:“你要去哪里?” “我想静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