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高举头顶。金银桥上一红锦短衣的女子现身,一身干练行头,模样年轻,气质潇洒,捡了打神鞭,二话不说就往他背上招呼。 忽如叟和孟婆竟相识?听话语,还是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。封离漠躲在暗处静静观摩。 “你死时该比我年轻些才对,为何眼下这般老态龙钟?”?孟婆狐疑。 “当年死后,我不肯立时成仙,故意在人间拖沓了几十年。”?忽如叟疼得咬牙,没说为何。封离漠却猜到,他定是为护杨家遗孤的安全,才自愿停留人界,等杨家发扬光大之际,他才肯去天界受职。他是为了还债,如此一来,也难怪他会对杨承泛那种人忠心耿耿,他忠心的其实不是他,而是杨家的祖母顶。 孟婆其实并非姓孟,而是家中长女之意,在轮回司职衔最大。前一任孟婆也不姓孟,乃孟子之母——仉氏,她在职时好督促旁人敏学向上,常自发监督起各司有无渎职收贿的情况,冥界官员被扰得不行,就请旨升她上天做文曲星,仙帝准允后,这才由杨妙真继任孟婆。 女人生前便是一方统帅,浑身好武艺,死后成为冥仙,修为自然也不低,一鞭一鞭,打得忽如叟后背生花、皮开肉绽。 见了白骨,孟婆才收手,将打神鞭扔还给他,冷哼道:“休想捱几下打便算两清,你何止欠我,你还欠着李全一条性命,我要你背着他的阴影,久世不得安生!滚出我的轮回司,否则别怪我拿你魂魄入汤。” “我会走,还望你收下这个。”?忽如叟颤抖着手,从怀里掏出一根精心编织的红线绳镯,苦笑道,“我做月老,你做孟婆,我牵线你忘情,还真是命里注定的一对冤家。” “拿走你的脏东西,我留之无用亦碍眼。” “天要塌下,我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。我就挂在这桥头,你何时原谅我,就何时拾起戴上,不管在哪儿,我总会出现。”?忽如叟从地上缓缓爬起,退下金银桥,消失原地。 孟婆瞥一眼挂在桥头的红绳,捏决弹出一道光剑,红线断裂,坠入忘川河中,她决然转身,不为所动。 初到冥界时,判官翻她阳册,见她义薄云天,便要留她做冥官,或可带运投胎,顺遂一生。她毅然决然选了留下来做冥官,因为投胎会忘却前世记忆,她不想忘却爱,更不想忘却恨。 她在奈何桥监督鬼魂转世多年,久到快要忘记仇人的面目,国咬儿国用安,她岂不知他一直在为南宋筹谋?她知道,但不信。自以为兄弟义气大过天,不料一朝被反,她气急之余,杀尽他几十口家眷。由此可见,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。所以她更不能转世,她自认为自己不配。 饮下孟婆汤,前尘尽忘。仇人成友,夫妻反目,父子成兄弟,姐妹成夫妻,你不认我,我不识你,无痛无伤,错综怪诞,不过是又一场人间闹剧。 她不愿同仇人成友,不愿与亲人对面不识,所以只得孤守在孟婆庄,看尽世人轮回百态。取他们的辛酸苦泪,熬成一锅忘情汤底。 医者不自医,为孟婆者,饮汤而无忘。她注定要在肝肠寸断中度日如年,杀不得,忘不得,投不得胎,诉不得衷肠。送走一批批鬼魂,看他们在爱恨欲海中沉浮,观百姓于水生火热中挣扎求生……对于如她般忧心天下之士来说,实在备受煎熬。 原来是杨氏祖先,封离漠前后一联想,心里了然,也难怪忽如叟会对杨氏如此死心塌地了。他自始至终效忠的,只有一人。 临走前,瞧那桥头立的叁生石灵气充溢、质地不俗,封离漠眼馋,让练红尘用爪子扣下来一角,收入宝囊中,兴冲冲越回地面。 未走多远,就看见忽如叟栽在地上,一动不动,后背伤口深可见骨,还在往外冒血。 练红尘觉得怪哉:“他先前就被苏娆重伤,眼下不要命地闯地府,又被孟婆用打神鞭抽了一二百下,如此找死,真不知他图甚。” “万一他就是想死呢,换作是我,死在谁手里都不如死在心仪之人手中,换不了深情,好歹还能换个永生不忘。”?封离漠上前探他鼻息,好在算个半仙,被打神鞭抽打不至于丧命,只是昏过去而已。不过若不及时处理这背后伤口,多半也会血流而亡。 拔开他的酒壶,将酒倒在他背上消毒,胳膊肘顶一把看戏的练红尘,让她帮忙止血,大猫松开抱臂的手,不情不愿地开始施法。 风云于此刻变幻,晴朗的天气大暗,乌云盖日,狂风大作,绿草如茵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