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才要靠近,却见嘉王伏趴在地,不可抑制地呕吐起来。 “殿下!” 苗景贞立即去找了一碗水,哪知嘉王一见他手中的水碗,身体立时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。 他不顾身下的碎瓷片与打翻的饭食,仰躺着喘息,一双眼睛半睁着,他神情恍惚,视线掠过苗景贞,掠过那些站在一侧,神情冷漠又轻蔑的宦官。 “你们……” 他颤着声音,“你们都想害我。” “殿下,没有人害您,”苗景贞想要扶起他,却被他激烈地推拒,他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水,“殿下您看,臣喝了,没事。” 嘉王不说话,也不看他。 苗景贞不是没听过钩吻案,他心知嘉王这是心病,被幽禁在此,他一定寝食难安。 但眼下劝他用饭是不可能。 苗景贞只得起身,他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能,那些宦官都在旁盯着,他只得令人给嘉王包扎脚上的伤口,随后退出去。 殿门合拢,遮掩住大片日光。 嘉王呆呆地坐在地上。 “殿下。” 虚弱的女声从里面传来,嘉王如梦初醒,他一下起身,顾不得脚上的伤口,踉跄着跑到那道门前。 内殿是上了锁的,他进不去,里面的人也出不来。 “妾连累了殿下。” 嘉王妃李昔真在里面说。 “没有,昔真……” 嘉王双手撑在门上,“没有……” 他身上没有什么力气,没一会儿身子滑下去,靠着门边。 “殿下,不要怕,这个时候,前头越是闹得厉害,饭食里就越是不可能有毒。” “我知道,” 嘉王喉咙发涩,“可是我吃不下去,昔真,我吃不下去……” “您得吃。” 嘉王妃的声音添了一分力道,“殿下,我们如今还活着,就不要先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,无论娘娘如何待我,官家又如何待你,我们都要撑着。” 嘉王捂着嘴,眼睑浸湿。 “你好不好?” 他问,“你还好不好啊昔真?” “还活着呢。” 嘉王妃靠在软枕上,她断了药,太医局没有官家或是娘娘的允准,也没人来诊治。 “殿下,越是这个时候,你就越是要记着你的老师,还有他。” 她咳嗽了好一阵,缓了缓气息,说,“他们都在九泉之下看着您呢,您绝不可以自弃,您得吃饭,为了他们,您也得吃。” “您若不在,还有谁会记得他们?” 嘉王撑在地上的双手筋骨一颤,他忘不掉老师落地的头颅,也忘不了那个人在雍州所受的一百三十六刀。 泪意乍涌。 “我吃,我吃……” 嘉王勉强支撑着身体走回去,拾捡碎瓷片中的饭食,忍着心中的阴霾与呕吐的欲望,一口一口,他强逼自己咽下去。 他跪坐在地,发髻散乱,一身衣袍沾着脏污,拼命地往嘴里塞碎掉的糕饼。 蓦地,他抬起头,透过朱红的窗棂缝隙,他看见外面大雪纷扬,天地清白一色。 又是一冬,而师友俱去,唯他独活。 绵密的针狠狠戳刺着他的心口,耳畔倏尔响起一道声音: “他们给你吃剩的东西就是在欺负你,这回我不帮你,你自己揍他们。” “赵永庚,做人不可以懦弱。” 第110章 行香子(一) 年关还没过, 天已越发寒冷。 大齐今年的冬天不好过,丹丘的冬天就更加不好过,他们在居涵关屯兵与大齐雍州军时有大小战事摩擦, 又屡屡滋扰其他重镇。 两方正式背盟,丹丘极其疯狂地在边境烧杀劫掠, 大齐的朝臣们在两府宰执的主持之下议事。 殿中侍御史丁进与韩林侍读学士郑坚等人坚持促成和谈,在他们看来,丹丘此番攻势猛烈, 无非是因为今年冬天难过,丹丘胡人的草场不够, 牛羊成群地冻死, 若大齐重开西北马市, 使两国互通有无, 必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丹丘过冬难的问题,也可暂缓战局。 官交子才将将取代私交子,正元帝还没有瞧到其中的好处, 此时若再增加军费开支,他心中必是不愿的。 不愿打仗的官员们将话都说到了正元帝的心坎里,就是新党之中, 也有不少人不愿打仗, 值此新旧两党因议储而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刻,作为东府宰执, 孟云献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,他甚至不能在此事上多说。 “重开马市的确能够暂缓战事, 可此马市一开, 国威又置于何地?”这是正元帝并未在朝堂之上一口应下此事的唯一的原因。 朝中亦有主和派反对重开马市,他们之所以反对, 也是与正元帝一样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