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了五百七十一天的正常日子。还剩多少,她不知道。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沙漏,漏着一颗一颗星星,多一颗、多一天,都是赚的,可是倒计时总有终点,她看不见,不知道这个终点会在明天还是后天到来。 在那个终点到来时,她不想看到商邵在那里等她。 她是一朵不吉利的花,不应该被击鼓传到商邵手上。 “那又怎么样?”商邵问。 他一点也没有粉饰太平,只是静静望着她:“你有双相,你自杀过,那又怎么样。” “商先生,你们做投资的,最喜欢说一句话是‘看长线’,可是我生了这个病,没有长线。我们之间没有圆满。也许明天我跟你回家见了家人,你愿意娶我,我愿意给你生孩子,但是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呢?你会很痛苦。” “我不介意。” “你真的不介意吗?也许有一天,你忙碌一天回到家,迎接你的不是妻子的笑脸,而是一地的碎盘子,你的佣人都胆战心惊,不敢说话。你去哄她,用最熟练的方式,心里已经没有波澜。她扇了你一巴掌,让你滚开,说看到你就厌烦。那些都不是她的心里话,可是她发病了,她就是要说,就是要伤害最爱的人,就是要破坏最好的生活。 “也许有一天,你忙了一整年,终于有时间好好休假,你带着妻子和管家去国外,去海边,阳光很好,你们坐在沙滩上,你的妻子说,为什么还没死呢?这之后的每分每秒,你都在担心她会一声不吭地走向海边。 “也许很多很多年后,你的父母不在了,你的兄弟姐妹都有了各自的家庭,那个平常的下午,你推开门,看到你的妻子躺在浴缸里,已经没有了呼吸。那个瞬间你知道,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,和最爱你的人,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,你在这个世上孤家寡人。 “你们当然也会有幸福的、平静的日子,她不发病时,是你的妹妹仔,你们相爱每分每秒,但正是这些爱,这些幸福,才让你余生的每一天,都更为煎熬,都痛苦万分。” 应隐平静地叙述着这些,明亮视线停在他脸上,一瞬也不错:“你不介意吗?” “我不介意。”商邵也回给她平静。 从知道这个病的开始,他就已经充分地想象过所有画面、所有可能。 “可是我介意……可是我介意。” 她介意他本该很好的一生,都葬送在她身上。也许她病发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,而幸福到老的机率却是百分之九十九。可是为了这百分之一让他万劫不复、让他覆水难收的可能,她宁愿不赌那百分之九十九。 应隐的指尖停在他平整的衣领上,垂下眼眸:“不见父母,不结婚,好吗?我可以当你一辈子的女朋友,你想什么时候结束,就什么时候结束。我会心甘情愿,直到你厌倦我的那一天。” 商邵静了半晌,用陌生的目光看她:“应隐,你觉得自己很大方是不是?” “不,我很自私,我只想跟你有快乐。”应隐有些难过地抿一抿唇:“一年也好。” “你原本的打算是——” “一年就分手。一年以后,我会告诉你我从没想过结婚,如果你能接受,我们就继续交往,直到你有了结婚对象的那一天。我隐瞒了我的病,对不起,因为我不想在你眼里成为一个疯女人。何况……”应隐停顿了一下:“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,也没有必要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都讲清楚吧。” 她努力地提起肌肉笑一笑,两片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下发着抖。 见好就收,是刻在应隐人生齿轮中的信条,命运不管载着她驶向何方,她的车辙印里,都刻好了“月盈则亏”。她计算得很好,欢爱一场,尽兴一场,唯独没有计算到得是,商邵居然会想娶她。 他居然想娶她,在短短几个月。 他们这样的人,该为女朋友的摆正位置而高兴,该为女朋友的识趣而松一口气,能玩多久就玩多久。向来都是女的追着他们要名分要地位,不惜用生孩子来拴住抚养费,他却反过来。 她高山上的雪,为她融化得太快了。 “一年就分手。”商邵重复了一遍,点点头。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,商檠业又赢了他一次。 他洞若观火,知道她隐瞒病情,是因为从不曾真正想跟他走下去。所以他只是“暂缓”他的职务,因为他知道,他们总有结束的那一天,或者讲清楚的那一天。 这个“讲清楚”是指——他会明白,会被应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