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实在的,我担心你。” 雪吸纳着声音,一路只有咯吱咯吱的靴子踩雪,庄缇文关怀的语句在这旷野里显得寂寥单薄。 “你太小看我了。”应隐笼着手,细心看这素白的世界,“就当拍了一场戏,这时要出了。” 她爱而不得的经验少,出戏的经验却多,虽然痛苦,但如果告诉自己这一切原本就是要结束的,现在只是到时候了,便不觉得那么难捱。 只是走着走着,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,她不知想到了什么,停下脚望一望远处,对缇文说:“这里真美。” 缇文举起手机拍了一张,替她发送给商邵。 阿恰布的村屋沿河流分布,如此安静跋涉了十几分钟,终于抵达应隐住宿的那一间。 松树与杉树垒的木屋,圆木与圆木之间由泥土填缝,塔型瓦顶上铺着干草,以此来保暖防风。 这样的拍摄条件下,就算是大明星也什么可挑的余地,何况栗山这样的地位,住的不也是一样?进了屋,炉子已经升起,沿墙从屋东到西砌了大通铺,木板床,上头垫着厚薄居中的一层褥子,褥子上是硬毛毡,另铺了一层金线刺绣毯子。 靠墙处,大红大绿的锦被长条状叠好,各人的枕头堆于其上,要晚上入睡前才会铺好。 “这是村子里少数几家有抽水马桶的,你将就一下。”缇文条理清晰地介绍着,俨然没再把自己当千金,反过来宽慰应隐,“被子等会儿自己换一换被套好了,唯一的难处是冷,这点炉子的温度,早上起来得受罪。” 正说着,身后剧组工人敲门:“俊仪老师,油汀给您放这儿了。” 俊仪应了一声,接过,利索地插上电源。 “这是什么?”缇文问。 “油汀啊,电暖片。”俊仪理所当然地答:“她怕冷,有这个也未必够。” 确实不太够,第一夜,应隐就给冻醒了。俊仪和缇文在身侧熟睡,独她难眠。 可是她已经穿了保暖衣裤,脚上套着厚袜子,脊背和小腹贴着暖宝宝,但纵使如此,也还是冻得头疼。 枕头是家里带过来,睡熟悉了的,辗转时,想到商邵来留宿过的几晚。 好傻,她买一对枕头,从来是她一只,俊仪一只,他每次来都那么突然,总是深更半夜,她懒得去柜子里翻找新的,与他共枕一只。但她又用不上,因为她总是枕他臂,在他怀。 枕头洗晒几回,早没了他的味道。 屋外头怕是有零下十几度,羊绒袜下的脚趾头冷得要掉,应隐侧躺,蜷起身子,用掌心包住脚尖。德国的那个隆冬,她下了飞机上车,也是这样冷得发抖,那时有他捂她双脚入怀,义无反顾,不觉得有失身份。 木屋的窗口开在头顶,结了浓浓一层雾气,硫酸纸般映着外面深蓝的夜。应隐消瘦了的下巴尖抬出被窝外,望着那扇窗,眼睛久久地不眨。过了会儿,眼泪从酸透了的眼眶中滑落。 她太娇气,很不应该,可是想他心疼。 或许是太冷,失眠一夜,第二天一早起来,脸上竟然不见浮肿。 按栗山剧组的惯例,开拍前,所有演员要进行剧本围读,编剧沈聆也在——他要帮助演员们找寻到角色的意图、情感,和隐藏在文本之下的内在事件。 好的小说家也许能成为好编剧,但好编剧一定不是成功的小说家,因为电影是属于导演的综合影像艺术,表演、故事、景框、调度、美术,本质上都只是导演手中的一块积木,供他调配,被他差遣。 栗山是场面调度大师,景框内的空间——大至构图、景别、镜头关系,小至一面小小道具镜子的摆放,都是他的表达手段。这样的一个导演,注定了他的电影语言是沉淀在画面中的,而非文本中。 沈聆是栗山用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