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已经斩断了心绪,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,以后就金笼里苟且偷生,好好把阿淮抚养长大就能离开人世,但看到绢花时忽然心间一动,仿佛有人用轻柔的指尖不经意触动心弦,撩拨着唤起她不甘的回忆。 这是她两年来甚至是出生至今最骄傲快活的事儿了。 她第一次发现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获得足够的银两,也能以此为生过得很好,还能够坦荡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友善,很快就融入朴素安稳的生活。想必以后在皇宫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,那里的人只会嘲笑她做的东西登不上台面,只会让她做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偶。 但即便如此,沈如霜还是想拿走一朵绢花留作念想,以后在灰暗沉闷的日子也能想起折柳镇的美好与幸福,当做是一点慰藉。 这个念头迅疾而坚决地占据沈如霜的脑海,整个人仿佛都被控制住,心底冒出来一股谁也阻挡不了的倔强与决然,将阿淮抱上马车,丢下一切转身就朝着那些绢花奔去。 萧凌安的手刚刚要触碰到沈如霜的手臂,现在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握住,只有冰冷如刀的寒风从缝隙间划过。 他的手指在风中微微发颤,任由冷气裹挟着指尖最后一丝温暖逃之夭夭,愣怔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来,攥紧了拳头藏在大氅中,脸色在晦暗的天色下看不清楚,只有眸中的光亮慢慢黯淡,轻咳一声走上前去。 沈如霜正用手帕将绢花小心翼翼地包好收入怀中,生怕多用了一点力气会将它们压坏,轻手轻脚就像呵护至宝,眼眶泛起一圈红色,泪花在眸中蓄满了却迟迟不肯落下,直到鼻子发酸地轻微吸气,才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,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在脸侧流淌而下,濡湿了一小片衣襟。 她哽咽了片刻,却也知道再拖下去除了徒增悲伤之外毫无意义,抬首看见萧凌安时也没有任何反应,兀自朝着马车走了过去。 萧凌安不解地望了她一眼,拿起余下的几朵绢花细细打量,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普通至极。宫里的绢花都是用丝绸做的,根本不是这种过几年就腐朽的绢布,样式也又多又花哨,百花百兽应有尽有。 他以为沈如霜是舍不得这些小玩意儿,三两步跟了上去,斜睨着被她护在怀中的手帕,漫不经心道: “这些东西路上拿着不方便,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,还不如就丢在这里干净,宫里再好的都会有,绝不会少了你什么,到时候重做就是了。” 沈如霜步子一顿,埋头抱着怀中的绢花不说话,只是将它们护得更严实了,生怕萧凌安下一刻就不由分说地抢走扔掉。 她舍不下的根本不是这些绢花,也没有落魄到连这些极易得到的小东西都恋恋不舍,更不是不明白宫中到底有多奢华,毕竟曾经她就这样死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中。 她真正舍不下的是这段时光,是让她能够恣意欢笑奔跑的天地,犹如鸟雀眷恋广阔的树林与蓝天,而不是被囚禁在金丝鸟笼里,任由主人高兴了就逗笑耍玩,讨好地摆出笑脸乞求施舍。 但是萧凌安不明白。 就像曾经被他扔在路边泥泞之中的兔子灯,一笔一划写下却被他烧毁的琴谱,从阿娘那儿承袭而来却被他损坏的琵琶...... 萧凌安永远不会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,所以才会逼着她回到皇宫。 沈如霜冷冷地笑了,并不像从前那样有心力和萧凌安争吵和反抗,今日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,只是笑得凄美又恭敬,淡淡道: “陛下何必说这么多呢?直接告诉我不许带着就是了。” 萧凌安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和强硬弄得不知所措,奇怪地瞥了她一眼,望着她倔强挺立的脊梁皱了眉头,心中亦是有着不悦。 但他想着今日骤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,兴许沈如霜一时无法接受,说话做事冲了些便也罢了,反正回了皇宫后有的是日子来慢慢磋磨,就当他耐着性子哄一回。 “你愿意带着也无妨,朕从无此意。” 萧凌安轻叹一声,说完后就率先登上了马车,拢在袖中的手犹豫着想要伸出,可看见沈如霜冷漠得没有一丝神情变化的面容又一阵心堵,默默将手又收了回去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