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」 「喔,那好吧。」他走回沙发坐下。透过纱门照进来的日光在沙发之前划下句点,差了仅短短一步的距离,沙发的冷就与温暖的阳台彷彿两个世界。 他翻阅桌上摊放的书,大多是他昨晚为了查资料而看的专门书籍,里头混着几本邵雪近来在读的小说,他随意拿起一本翻看。室内放着早晨轻松的爵士乐,掛鐘滴答走着,矮柜上咖啡机咕嘟煮滚的水声和着swing的节奏,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愉快的家庭时光。他母亲很爱听爵士乐,家里以前都是播放圆扁的大黑胶片,他和妹妹会兴奋地贴在黑胶唱盘机旁边目不转睛地看,不管音乐合不合耳,转啊转的黑色大圆都教人看得入迷。他不喜欢爵士乐,但想念有家的日子。 他起身去矮柜倒一杯黑咖啡,这天冲煮的深培咖啡豆是林靖颖前阵子出国带回来的。林靖颖不喝咖啡,但每次出国都会为他而带。他喜欢味道醇厚的深培豆子,少了花果香气,口感浓烈,特别醒脑,是他这几年深夜赶稿的良伴。 邵雪关上纱门走了进来,见他拿着咖啡便问:「你还要忙吗?」 他啜了几口放上茶几,坐回沙发说:「十点就要进公司开会,我在这里躺一下就好。」 外头罩顶的云朵缓缓飘移,阳光离沙发又远了一些。邵雪看着他,没有接话,柔柔濛濛的眼里透着倦意,一早回家习惯先盥洗的身体散发一股沐浴后的清香。他让出了一点位子,拍拍沙发坐垫,看向邵雪。邵雪顿了顿,迟疑了一会儿才向他走来,在他身旁坐下,没入无光的阴影之中,一双因疲倦而睏着的大眼注视着他,樱粉的唇抿成一道弧线。 他点了点头。 像是接收到允许的讯息,邵雪即刻依偎进他怀里,任他轻轻抱着,粉色的发丝蹭着他的上衣摩娑。仅是如此,没有抚摸,没有吻,没有更多内心更深的幻想,他甚至没有轻抚那一头粉色染发。 「对不起……」邵雪低声说,栗色的眼睛闭上,又一声:「对不起。」 他闻到洗衣精的佛手柑香,混着外头阳光晒开的乾燥气味,倚着他而睡的天使静謐如画,在清冷的空气里散着暖人的光芒,他也跟着闔上了眼。 邵雪住进他家快一个月了,他不是刻意不说,也没有藏,因为邵雪几乎隐形一样,完全不打扰他原本的生活。一来邵雪的上班时间很不规律,基本是晚上,但断断续续时间长短不一,他们能见着面的时候,大多是清早;二来邵雪的私人物品很少,日常所用毫无个人风格,随用即丢,像是明天就要退房的单身旅客。偶尔林靖颖来家里过夜,房客便自动消失,连祕传媒的王牌记者似乎都毫无所觉。 一开始的几天他们很少碰面,虽然是他不留馀地地要邵雪住进来,但他知道他们都还没准备好面对彼此。他们是情人吗?当然不是;是朋友吗?也说不上。因此他才会在一开始就立下屋主与房客的关係,若非如此,他担忧邵雪会因为找不到自处的理由而离开。直到某天,他写稿太过投入,回过神时已经清晨四点多,想去厨房找食物充飢。打开房门,先看到浴室亮着灯,里头磁砖潮湿,他顺着残留的水滴走到客厅,看见一片深黑中沙发上有个人。邵雪曲着膝盖,整个人窝在沙发里,一头未乾的短发贴着半张埋入阴影中的脸,粒粒水珠自脸颊流下,浸湿了肩上披着的纯白毛巾。他不禁走了过去,在邵雪身前蹲下,遮住了沙发前方的最后一缕光。邵雪低垂的一双大眼空洞无神,不知失焦在哪儿。 「怎么了吗?」他问。 邵雪一动不动,眼神没有飘移,没有看他。 肯定发生什么事了,但他们说好不过问彼此私事,他于是说:「把头发吹乾吧,别着凉。你饿不饿?要不要吃点东西?」说完便起身往厨房走。 「你可以抱我吗?」 极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,非常小,若不是清晨万籟俱寂,他肯定不会发现邵雪说了话。他转过身,声音的主人仍一动不动,那蜷缩在黯色中的人形不只空洞,更像是个空壳。 他往沙发走回去,不顾水的冰凉,一把将邵雪拥入怀中。他好想拥抱邵雪,已经太想太想,然而此刻怀里的人冰冷得超乎想像,瑟瑟颤抖彷彿全身是伤。他不敢抱得太紧,却感觉必须抱得更紧,他懂这不是寂寞,寂寞可以谈话、可以忙碌、可以上床排解,不会在半夜仅求一个卑微的拥抱。 他紧抱邵雪,闔上眼。深黑里浮现太阳,金光胀满蓝天,彩虹划过天际,花朵开满白云。 邵雪低声说着道歉的碎语,他知道邵雪不是在对他说,而是在向听不见的林靖颖说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