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巳节宫变夜,韶华长公主殉国,尸骨莫名其妙地失踪,至今下落不明。大隋朝旧时遗民们许是爱极了那一日朱雀大街十里红妆的繁华,不断有人交口相传,道长公主没死,十有八九被同样下落不明的国师大人劫走了。毕竟国师大人当年亦深深爱慕公主。 大隋长公主韶华,曾经是每个俗世男子的梦。亦曾经是多少人魂里梦里,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绝代佳人。 如今凡人属国皆已归顺大元,大隋朝凤玺却突然间现世,诏令旧时大隋开国三十六诸侯。任谁用脚底板想,也会觉得是前朝韶华长公主终于联手九嶷山那位国师,忿忿然杀回来,欲报杀父亡国之仇。 是以如今这天下间谣言四起,便连穿梭于各个小世界忙着修炼九嶷山织梦术的南广和,都灌了一耳朵。只是如今他实在惫懒的很,别提复国了,便连昔日大隋朝旧事他都不甚愿意想起。 自从九年前,他以身殉国,肉身陨落后,崖涘便抱着他的尸身,动用织梦术,撕裂时空瞬移回了九嶷山。在九嶷山祠堂内,崖涘燃烧神魂之力,以上界帝君的万年雄浑魂力,替他重塑了一具化身,并且唤醒了他真正沉睡了万年之久的凤魂。 刹那时,前世今生的记忆,蜂拥而至。于万万年寥落散落于白云深处的天宫岁月而言,大隋朝一十六年的深宫记忆太过短暂,譬如蜉蝣,浮浮沉沉地荡在他指尖。仿若只要一个用力掐下去,那十六年间所有曾鲜活过的凡人,便尽皆化作尘埃,于日光下随风飘逝,半点痕迹也无。 一十六年,他曾顶着一个可笑的女子身份,梳双髻、戴钗珥,环佩叮当一身华丽留仙裙地行走于朱红色宫墙下。金碧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璀璨分明,娑婆沙华花落如雪。一层层,掩盖了焦土下的尸骸。 那一夜,尸山血海呵!叫他如何能够忘却?他于万年前毅然决然选择了极情道,便以天地为心,奋不顾身杀入红尘中万丈高的爱恨。又叫他如何甘心忘却?! 九年前,他投生于大隋朝皇宫后,他的父皇当夜究竟是生是死?若是亡故,究竟死于何人之手?是叛兵,还是叶慕辰?这些个问题,南广和从不敢往深处去想。 他怕自个儿一旦深想,便会忍不住去恨叶慕辰。会恨到,要杀了他,要灭了他的国。 南广和不想去恨他。所以,他从不去想这些。 然而这一切,这躲了九年的旧债,此刻终于又再次卷土重来。 南广和苦笑。事已至此,横亘于两人之间的仇怨是越来越深的。仇深似海,竟然深刻到令叶慕辰能够行军布阵,两军对垒,正式对九嶷山开战了。 以薛家镇山民为质,不过是想边打边谈。谈不拢,九嶷山或许宁可鱼死网破。但如今的叶慕辰却是尊玉瓶儿,犯不着与他们磕碰。左不过,是来九嶷山挟持执玺印之人。 如此,本山主便去会会他。南广和清凌凌地应了,不疾不徐地安排薛大魁领着几个山民在后头缀着。以便一会儿谈完了,让薛大魁他们将薛家镇的人都接回来。 一行七八个人,南广和一身白衣走在前头,左手执拂尘,行路姿势翩若游龙,再也觅不到丝毫女儿态。他本男儿,可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,大多黄土埋了脖。 待行至半山腰,远远便见孤零零的烽火亭内大马金刀坐着一人,那人四周皆是手持刀剑的侍卫,身侧却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无。 啧啧,不愧是天煞孤星! 南广和耳边依稀又响起了昔日,昭阳二年于大隋深宫内偶遇时,小三儿对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叶慕辰的评价。他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幕,夹杂半个时辰前,于北俱芦洲咸海边幻楼中用黄表纸所化的小三儿模样。 那个黄表纸所化的小三儿呵,一脸不屑,嘴角下撇,旧伤斑驳的脸上便连纹理都看不出了,只能瞧得出一双黄豆般的眼睛亮的惊人。 一切就如同昭阳二年,于大隋深宫他坐在车辇上,俯身询问小叶将军,那位早夭的有羊国大皇子生的何等模样。当日十二岁的叶慕辰对他毕恭毕敬,垂目不看他,浑身散发出一股避他如避蛇蝎猛禽的疏离。 那日一转身,小三儿就愤愤往地下啐了一口,对南广和咬耳朵道:叶慕辰这厮眼神看人跟刀子似的,剑眉厉目,活脱脱一天煞孤星! 过往一幕幕太过鲜活,言犹在耳,活色生香。 南广和脚下一顿,险些打跌。 他先前分明瞧着这人坐着分外有气吞山河如虎的气势,黑色织金衫长袍也甚是好看,就可惜离得太远瞧不见脸。结果被记忆中的小三儿这么一骂,再抬眼瞧过去啧,那头吞了山河的老虎果然有些孤寡,甚是无趣! 待行至亭子外,尚距着十丈远,呈扇字形拱卫在叶慕辰身侧的众昔日叶家军将领们,便如同像听到了一道哑令般,齐刷刷拔出刀剑,交叉拦在路前。辰时的太阳明晃晃照在雪白明亮的刀刃上,刺的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