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有两位讲官与展书官,分别身着红袍与蓝袍,列于张和璧左右两边。 而秦鹤洲作为从讲人员也要一并出列。 所有六部尚书、内阁大学士和被授予官爵的朝臣,在今日都要一并出席,他们身穿绯色朝服,头戴乌纱帽,分别列于书案左右。 文华殿内,场面恢宏,气氛庄严肃静。 而谢钧板着一张脸,位列文臣之首,面上的表情端庄肃穆,仪态一丝不苟,脸上的皱纹也仿佛静止了一样,他的穿着与其他文臣不同,绯色朝服上还绣着蟒纹,系着牛角腰带。 这是他作为曾经的太子辅臣、如今的皇帝辅弼,所被赐予的最高殊荣,也是他位级人臣的标志。 张和璧此时正在讲授的内容是四书,这四书中的内容是皇帝自识字起便开始接触,内容已被讲得翻来覆去,背得滚瓜烂熟。 讲经的时间很早,出席的所有人皆是天没亮就起了床,而内容又枯燥,持续的时间还长。 张和璧的语调宛如朽木,毫无悲喜,也无波动,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念,所有人却必须凝神静听,倒不像是在念经,像是在念咒。 在这般催眠的背景音下,皇帝维持着挺直腰板端坐御前的姿势,可脸上却逐渐浮现倦容,这便引得谢钧的目光频频往御座投来。 他作为内阁首辅,自诩是天子的老师,故皇帝的礼仪举止,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管教范围之内。 秦鹤洲规规矩矩地站在那主讲官身后,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。 而就在此时,皇帝似乎是实在受不了这枯燥的讲筵,身子歪斜了一下,用手掌托了一下下巴。 下一秒, 停。谢钧当众出声让讲官停止了讲授。 所有人的困意顿时一消而散,场面寂静得诡谲。 众人只见谢钧神色严肃,带着责备的意味看向皇帝,扬声道:为人君者,可不敬哉? 皇帝顿了一下,立即将手放了下来,又恢复了端坐的姿势,面带笑意,看着谢钧,道:先生训得是,只是这经筵时间漫长,莫非这过程中朕动也动不得吗? 秦鹤洲不难听出皇帝言语间的不满,可见谢钧在诸事上都对皇帝处处管教,两人面上恭敬,可暗中早已生出了间隙。 臣作为这经筵监督者,有义务维护经筵上的礼仪举止,若是有失礼之处,臣,行难自咎,还望陛下见谅。谢钧目光灼灼地与皇帝对视,不退半步。 见状,皇帝又冲他笑笑,道:朕知道了。 随即转过身去,不再看他。 谢钧这才挥手示意讲官继续。 一场经筵持续了两个时辰,待到经史讲完,鸿胪寺官将桌案依次撤去,大臣也鱼贯下殿,前往丹墀上向着御座叩头行礼。 此时文华殿中只剩下皇帝,谢钧以及几位翰林学士。 皇帝给谢钧赐了个座,随即谢钧便开始过问皇帝近日的吃穿用度,衣食起居。 谈话间皇帝便提起了数日后的光禄寺宴席,欲让户部拨款两万金, 而谢钧在听到了这话之后,面色立即一沉,陛下,如今户部已入不敷出,而四方可能会有水旱之灾,应节省这些无益之费,以备不时之需求,上位者,不宜铺奢浪费,应一切从俭。 闻言,皇帝神色平平,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,显然是对他的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了,只是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, 另,陛下,臣恳请您将批阅奏折以及日讲的时间放到早上。谢钧接着说道。 皇帝挑了挑眉,哦,先生可否说说这又是为何? 谢钧看向他,道:这样便可免除晚上的火烛之费,节省国库开支。 先生体恤爱民,处处替朕谋划,朕感激不已,那么就依先生说的,将时间换到早上。皇帝冲他笑笑,随即吩咐下人将晚上的火烛都撤去。 秦鹤洲站在一旁,顿时心下了然。 那日他在陆府见过谢钧,无论是谢钧身边的家眷还是下人,个个都打扮极得尽奢华,最夸张的便是他的儿子谢若宣,身上佩戴的珠宝款式秦鹤洲甚至不曾见过。 而他送与陆鸿朗的那些珠玉古玩、书画名迹,不知都是哪里的地方官供奉上来的,光是他送的那些礼就够举办好几场光禄寺宴席的了。 谢钧名为首辅,实则掌控着内阁的一切,而如今内阁势大,谢钧甚至有权利直接安排朝臣的升迁,所以近年来有人不断上奏说谢钧调用官员全凭个人喜好。 但现下,秦鹤洲倒是觉得他应该私底下收了下边的地方官不少行贿,以私谋公,把持朝政,而明面上却端着个秉公廉洁的样子,满口节俭,用礼义廉耻来约束皇帝。 而皇帝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他面上越是恭敬,背地越是暗潮涌动。 将自己这个寒门点为状元就是很好的证据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