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吸了口气,后脊唰的冒出冷汗。 周瑄缓步下来,负手站在何琼之面前,声音阴凉:“你怎么就能确认,她就是谢瑛。” 何琼之低声回道:“女尸所穿衣物,所戴首饰,俱与十一娘相同。” “再等等。” 何琼之不明白他还在等什么,经查,谢四郎并未挪动大理寺和刑部的死尸,紫霄观四周也未有任何动静,所有谢瑛可能出现的地方,都已安插人手监视,他又能等到什么? 夜里,周瑄步入清思殿,恍惚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。 她背对自己,弯腰收拾帘帷,乌黑的发丝盘成高髻,簪着一对石榴花步摇,绯色对襟长褙子垂在小腿,她转过身来,望见僵在珠帘处的周瑄。 周瑄亦望着她,眼神迷茫空洞,复又缠绕着怀疑震惊。 那女子眉眼与谢瑛有两分相像,明眸皓齿,赧然的低头,她穿着谢瑛的衣裳,发间珠钗亦是谢瑛戴过的,微咬红唇,大着胆子朝周瑄走近,施施然福礼道:“陛下,中贵人让奴婢服侍您安寝。” 周瑄合眼,脑中骤然浮现出谢瑛坠崖,惊慌害怕的喊他:“明允,救我!” 他浑身肌肉紧绷,狂涌的血液激荡咆哮汇至颅顶,阴郁面孔下风暴骤起,犹如能掀翻天地,他攥着拳,太阳穴突突直跳,疼痛像拉扯到极致的弦,他扶额,踉跄一步。 女子搭手,指腹挟着火,沿着那手臂绕到后腰,柔声唤:“陛下,陛下...” 魔音一般,声声割在弦上,晦涩暗哑的响动加剧了尖锐难忍的疼痛。 周瑄一把拂开,后脊抵到雕花隔断,厉声喊道:“承禄!” 守在殿外的承禄闻声打了个哆嗦,忙低头进去,甫一屈膝跪下,便被周瑄一脚踹向心窝,连着倒退了数步,砸着屏风跌倒。 女子被吓得双膝发软,摁在案面才不至于跪倒,可身体仍不住打颤,惨白的脸与谢瑛再无相似,从内到外,写满惊愕恐惧。 不像谢瑛,一点都不像。 她可以装着温顺,装着柔软,也可以委曲求全,逆来顺受,可眼眸里藏着的,是倔强,是执拗,是兀自沉静冰冷果决的主见。 她永远知道自己该要什么,该舍弃什么。 “滚,给朕滚出去。” 女子连滚带爬摔了好几次,跑到门口又听见凌空一道怒斥:“把她的衣裳脱了,烧掉!” 沉水香的气味萦绕在死寂的大殿,嘶吼完的周瑄,仿若颓败的孤兽,抵着隔断剧烈喘息。 谢家门口的两尊汉白玉狮子,也都穿上缟衣素服,颈前挂着白花,沿着大门往里看,一派纯白,但凡入目所及,皆用白绸装饰,厅中摆着空棺,,棺盖搁置在地上。 崔氏和秦菀面色苍白,揽着谢临隐隐啜泣,谢宏阔肃冷着脸,觑向一言不发的谢楚。 “陛下,求你将十一娘的尸身还给我们。” “她同谢家断绝了干系,死不死的轮不到你们哭丧。”冷笑着伴着讥嘲,周瑄挑起棺椁上的白绸,信手扯落。 众人呼吸屏住,瞪大眼睛盯着他的举动。 “来人,将府里所有白布全都扯碎,焚毁,若再敢挂,朕,诛你全家。” “陛下,求你赐我妹妹安宁!”谢楚弓腰,屈膝朝他跪下。 周瑄瞟了眼,声音凉湛如雪:“她没死。” 跪立的谢楚不着痕迹的怔住,不敢抬头,不敢呼吸。 “便是死了,也不占谢家的坟地。” 阔步踏出厅堂,身后侍卫将扯落的白幡缟衣全都扔进火盆,扬成灰烬。 珠镜殿,白露和寒露哭的喉咙沙哑,眼眶通红,每每想起谢瑛,两人便忍不住掉泪,后悔当时没有跟着去大慈恩寺,即便娘子不允,她们死皮赖脸上车,至少能挡剑,能拖延,娘子也不会坠落山崖。 扭头看见空空的床榻,不禁抱头痛哭。 周瑄进殿时,她们起来抹泪福礼。 妆奁上的珠钗首饰,冰凉毫无生机,不似戴在她发间那般鲜活娇美,他摁着案面坐下,自嵌螺钿铜镜中望见自己,隐约中,也能看见她柔婉的脸,手指落在他肩膀,虚虚环着。 他侧身,只摸到凉浸浸的空气。 承禄拿着刚到的密报前来,周瑄启开,修长如竹的手指竟有些不听使唤。 最后的指望,他五味杂陈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