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头骑马那人勒紧缰绳打转方向,与马车并行着,何琼之弯下腰来,朗声道:“方才是何动静?” 谢瑛睁眼,看见白露在地上捡拾暖炉,便将毡帘挑起。 何琼之低身看去,马车内的人面容娇美,慵懒中带着一丝妩媚,仿佛与幼时不大一样,虽都是好看,可如今的好看多了些许勾人的味道。 他坐直身子,不着痕迹撇开视线。 “不妨,只是睡迷糊,把手炉掉了。” 谢瑛笑,靠着车帷冲他问道:“你去过行宫吗?” 何琼之往前面一指:“去过几回,是一处天然汤泉,依山建起殿宇,陛下极少去,便一直空着。 那儿的景致极美,不过眼下冬日,万物凋零,去了也只能看雪。” 谢瑛把手搭在上面,顺势往远处山峦望去,似极其放松,眉眼间也溢出难得的笑意。 “能透透气便好,镇日待在宫里,我都觉得快要疯了。” 她漫不经心说着,何琼之却不知如何接话。 曾几何时,谢瑛像缝隙里的青苔,沾点雨水便蔓延开来,从她身上,总能看到一股执拗倔强的明艳,仿佛没有事情能压垮她,击溃她,风雨再大,她也能捱着硬挺过来,随之便是更为浓烈的绿意。 她从不会像现在这般,惆怅无奈,只能倚着车帷打量风景。 何琼之晃悠着骑在马上,余光时不时扫到谢瑛,似乎被她捉到,何琼之有些不好意思,遂开口说道:“我只知道,陛下很在意你。” 谢瑛笑:“所以当金丝雀一样囚着?” 何琼之张了张嘴,扭头,望见谢瑛嘲讽的面容,不禁愣住。 “何大将军,我也曾唤过你兄长,不是吗?” 车帷落下,挡住谢瑛冷落的脸。 何琼之握紧缰绳,回味她方才的话。 当年,他们三人关系极好,谢瑛年纪最小,何琼之便调侃,不若他和周瑄认她做妹妹,往后京城罩着,没人敢欺负了去。 谢瑛道好。 周瑄却不乐意,那会儿何琼之不明白,还道他是皇家矜贵,不稀得理睬谢瑛,如今想来,是自己蠢得毫无察觉。 私下里,他很愿意当谢瑛的兄长,谢瑛年岁小可不娇惯,做的好物都会分他一份,有主见又聪明,何琼之是独子,故而总想逗谢瑛喊他一声“阿兄”。 后来果真换来一句,美的他好几日合不拢嘴,为此还特意跟周瑄显摆,谁料他也只是淡淡哼了声。 马车驶过半山腰,隐隐看见掩映其中的行宫外貌。 如巨龙盘踞扶摇直上,来到殿门前,侍卫验过对牌,放行进去。 晚上用膳,谢瑛看见何琼之,便让他一同坐下。 何琼之不欲扭捏,可想到圣人忌讳的模样,只得望着那一桌珍馐摆手:“不了,我跟外面的侍卫一起。” “你也避我如蛇蝎。”谢瑛慢条斯理撂下这句话,如同一记响鞭甩到何琼之脸上,跨出殿门的脚收了回来。 白露添上碗筷,谢瑛帮他盛了碗粳米粥,笑:“何大将军,今儿是初几?” 何琼之默想了片刻,咬着箸筷道:“初六。” 谢瑛垂眸没有说话,何琼之忽然睁大眼睛,“明儿是你生辰,你是腊月初七的生辰。” 他一拍大腿,猛地站了起来。 谢瑛仰起头,雪白的小脸满是高兴,逆着光,何琼之好似一尊石像,宽肩窄腰,就那么激动的看着她。 谢瑛眨了下眼,睫毛扇动,何琼之心跳快了一下,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抠向大腿。 “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。” 他心里想的却是,陛下也忘了,陛下怎么忘了。 西凉使臣入京,参加朝宴,是很忙,可最近陛下和谢瑛如胶似漆,他怎么会忘记谢瑛生辰。 “我什么都不缺,明早让小厨房做碗汤饼便是。” 谢瑛吃了几口就放下箸筷,只何琼之一人在那风卷残席。 “这两日雪下的大,你带我去转转周围风景,来时我看见后山有一大片梅林,跟紫霄观的后山极像,想来雪后开的更好。” “成!” 圣人命他看护谢瑛,行宫的侍卫暗卫少说也有一千人,围的密不透风,何琼之自然不担心谢瑛想寻机逃跑。 且他担任护卫一职,谢瑛不会给他找麻烦。 朝宴日 用过早膳后,宫人们鱼贯而入,侍奉周瑄更衣。 他身量挺拔俊朗,穿上玄色衮服,戴十二旒冠冕,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严。 承禄低声说了一句:“何大将军特意送信回来,道今日是谢娘子的生辰,他问陛下可有特殊安排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