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旁边的徐进一脚。 “走走走,都说不让你们在这儿挤着,咋就不听话!?” 徐进也很委屈。 “我昨天晚上听得有点不明白,想了一晚上都睡不着,这不想等早上矩子醒了再问一问。” “再说师父你不也来了?” 宁非看了看天,其实天已经快亮了,按照牛背山这边的时间算,其实已经不算早,坞堡里的人都出来干活了。 他抹了把脸,示意众人先进来,自己去小厨房洗漱更衣。 他出来的时候,克雷已经把早餐送了过来。 矩子套餐是一杯羊乳,一碟野菜,以及一个粗粮馒头。 最近“宁家作坊”的货物卖到飞起,宁锯子狠狠赚了一笔大的,倒是有余钱给宗门增加些主食。 他一抬头,问小会议室中的众人:“你们都吃早饭了吗?” 听他这么问,小孩克雷反应最快。 他瞪着铁匠坊诸人,不无警惕地说道:“你们要吃就去食间,这是牛婶子给矩子做的!” 众人哪还好意思留下,纷纷做鸟兽散。等掐着矩子用餐完毕,铁匠坊诸人又整整齐齐坐了回来,比坞堡里的羊群还乖觉。 宁非觉得这样不行。学生缺课太多,几乎没有基础,只讲理论人家不可能动。 “这样。” 他摸了摸下巴。 “我们先按图纸砌出来个炼焦炉和炼铁炉。你们实际上手操作,试过几次就懂了。” 听他这样说,众人欢声雷动。 铁匠坊本来就是手口相传,以前老师傅也是这样带徒弟的,有悟性的看一遍就能明白不少。 于是这一天,沉寂了许久的铁匠坊再度热闹了起来。墨宗弟子的动手能力堪称强悍,宁非只是指导了几句,众人就利用现成的材料搭出一个简易的炼铁炉,然后用一个已经废弃的火窑改造成炼焦窑,并且成功试制出第一批焦炭。 “矩子,入料吗?” ,木东来站在高炉的入料口旁,手略有点抖。 这不是他第一次开炉炼铁,他这半辈子都活在炼炉边,从不曾像今天一样心情紧张。 “放吧。” 宁非点头。 “注意观察炉内铁水的高度,快满的时候就开始放,不要等到全部没顶。” “好哩!” 出料口附近的徐进应了一声,然后朝柳铁比划了个手里,高大的汉子马上开始鼓风。 余下的人都围在附近,一眨不眨地看着三人炼铁。热度很快就蹿升了起来,每一张脸上都沁满了汗珠,衣服很快被汗水湿透。 但没人在乎。汗多了就抹一把脸,热急了就出去外面抓口雪吃,饭食都是众人轮流去食间领的,大家轮换着鼓风箱,一刻不停,眼中都似有火焰在燃烧。 终于,徐进再一次凑近了出料口,然后惊喜地叫道。 “可以了!要放铁水了!” 然后,他小心翼翼拨开了炉缸的开关,下一刻,通红的铁水奔流而下,如泉涌般淋在炉底下方架着的熟铁料上。 “转!快转动熟料!” 宁非提醒道。 “好嘞!” 木东来马上抓起把手,抡圆了胳膊开始转动熟铁,一边转还用铁锤敲打,务必让铁水浸得更加均匀。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用上了毕生的力气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上,与呯呯跳动的胸口同频。 钢! 他们的钢! 他们墨宗的灌钢法! 他木东来有生以来,亲手打出来的钢,一定要成功! 敲到最后,木东来已经泪流满面,手腕微微发抖。 徐进抢过了他的锤子,一下一下的砸,同样眼眶发红。 之后,这场打铁变成了一个仪式。一个人累了就换另外一个,打铁锤在每个人手中流转,不知道多少次敲在铁料上,每一下都铿锵有力。 宁非默默退了出来。 实际上铁敲得差不多了,再敲也只是浪费时间浪费人力。 他尊重这种悲情,对于一群执着于提升技术的匠人,他们是配得上钦佩和敬意的。 “矩子哥哥,你不让他们停吗?” 跟出来的小孩克雷一脸嫌弃。 男儿有泪不轻弹,哪有一边哭一边干活的?像他待的木工班就不会这样。 宁非正抬头看天,闻言低头笑看他一眼。 “停?为什么要停?” 他忽然长舒了一口气。 “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,是最幸福不过的事。这种安稳和满足,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明白。” 克雷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,但矩子哥哥的微笑他记住了。 多年以后克雷回想起来,才忽然明白,那种情绪叫做欣羡,还有对往夕时光不可再回的怀念。m.BgMbUiLDIn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