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檐底下筑起暖巢,许是这阵子孵了小鸟,这会庄黎便听到廊下传来细弱的叫声,他闭上眼,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叫声,半天才说,“……不去了。” 他是想看李绍的笑话。 甚至都想好李绍质问他的时候说什么了。 即使李绍因此要了他的命,他亦无惧,生死于他而言早就算不了什么了,这个世上,他放不下的东西和人已经很少,他的养女聪慧乖巧,即使他不在了,也能好好活下去。 至于那个孩子—— 即使没有他,想必也能活得很好。 可如今,他忽然不想就这样死去,他想看那个孩子成家立业,看那个孩子一点点越来越好,看他和他喜欢的人生儿育女。 最重要的是,他突然……不希望他恨他,不希望他知道他曾经是真正利用过他。 “不去了。” 庄黎睁开眼,看着窗外的春光又重复了一遍。 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些大恨之后的惘然,却又含着一些难得的久违的轻松,以及一点憧憬的希冀。 * 宫门口。 这次榜上有名的三百名学子大多都已经到齐了,虽不至于按名次排列,但显然大家都习惯性的把前三名放到了最前,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。 霍青行和萧常到那边的时候,高中的学子已经到的差不多了。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,众人纷纷把目光递了过来,几百双眼睛这样看着,即使是行军打仗惯了的萧常都不由觉得有些不自在,反倒是霍青行面不改色,下马之后同他交待几句就朝那些看向他的学子拱了拱手,语气谦逊温和,“霍某来迟了。” 本以为这位年轻的会元郎少年得志必定骄傲自满,没想到竟这样温润谦逊。 众人愣了愣,很快拱手回礼起来,更有甚者,笑着回道:“这还没到时间呢,我们也才来不久,霍会元快上前入列吧。” 霍青行原本想和冯宾站在一起,但队伍中的人纷纷让开,俨然是要让他走到最前面的意思,他无法,和列中的冯宾点了点头便向最前走去。 站在最前方的两人,一个胡须和头发都已花白,眉眼却清亮温和,看到霍青行过来还笑着朝他拱了拱手,请他上前,一个着一身紫衣,玉带束腰,容色不错,只是一双上挑眼带着几分刻薄,冷脸站在那,既不喊人也不回礼,见霍青行过来还撇过头,显见地脸色更加难看了。 霍青行倒不介怀,朝两人拱手一礼,却不肯上前,只让老丈留在原地。 老丈不肯。 两人正在推托,忽听一声冷嗤。 宫门前就连说话都是压着嗓音的,这一声不掩讥嘲的冷嗤没有压低,仿佛故意让人听见似的,众人左顾右盼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唯有冯宾微微蹙眉,想上前,却被身旁人拦住了。 身边就这么几个人,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谁。 霍青行早在杏榜发放那日就把上头的人做了大致的了解,这次他居第一,眼前的老丈是第二,听说是从扬州来的,考了许多回,而他身边这位居第三的年轻人姓杨单名一个功字,正是长安人士。 当初冯宾特地和他说过此人。 说杨功的家世在长安不算高,却有一个做次辅的姐夫。 这些年曹任深受陛下信任,官职一节节往上,连带着他那一干亲戚也水涨船高,不过比起那些仗着曹任作威作福的亲戚,这位杨功却一心只求功名,虽性子冷淡过于骄傲,倒也没有别的毛病,只是因为涉及曹任,冯宾不放心他,便多提点了几句。 霍青行却清楚杨功如此,大抵还有因为这次成绩的事。 旁人不知,杨功身为曹任的小舅子却不可能m.bGmbuIlDInG.coM